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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的位置:首页 >> 小说• 散文 >>  散文• 随笔 >> 孟小书:筒子河边儿的最后一晚
    孟小书:筒子河边儿的最后一晚
    • 作者:孟小书 更新时间:2019-08-08 09:34:02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387

    这是老what酒吧最后一天营业,我们坐在门口喝酒。今晚没有乐队演出,很多老顾客和老板的朋友前来“道别”。这个live house酒吧开了十多年,很多现在成名的乐队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这里也蕴藏了很多人的记忆和过往。这其中,就包括了我和张明的。酒吧对面就是一所重点中学。张明说,以后咱们孩子要是能在这儿上学就好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家里一切大事都是他说了算,我没什么意见。主要还是懒,懒得去想那些“大事”,懒得去做决定。


    老what离筒子河边儿不远。每个月我们都会来这酒吧一到两次。每次酒喝得差不多了,都会在筒子河边儿上走一走。张明会自顾自地说着那些金融职场上的事。我不爱听,但也从来不会打断他。那些都与我无关。那什么与我有关呢?我也不知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独生子女。父母早年间已经为我打拼好了一切,什么都不用我发愁,什么也都不需要我发愁。父母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找一个对我好的、有一个不错工作的男人嫁了。张明是南方人,能吃苦。在北京多年,终于把自己拼成了一个中产,就连说话口音也变了。他对我也好,是那种让我挑不出毛病的好。所以他特别符合我爸妈的要求。


    以前的我,活得如一盘散沙,多亏有张明拖着我,我真的很感谢他。但有时候我也会心里发慌,不知道张明看上我什么了。可能是因为我好看,也可能是因为我是北京本地的。


    今晚,老what酒吧最后一天营业。搬了家后,这个酒吧离我们就远了,每次开车要一个小时。但我们都喜欢这儿。我跟他说,咱俩去筒子河边儿上走走吧。


    张明说:“这最后一天营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象征性地点了下头,望着旁边故宫的高墙,想着自己要是会飞檐走壁应该挺酷的。


    张明牵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反复摸着我手心里的茧子,说:“闭眼睛还以为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呢。你那个钢管舞练练差不多就得了。”


    “那不叫钢管舞,叫钢管技巧,懂么。”


    “行,钢管技巧。有个爱好是挺好,但是也别用力过猛。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起初,张明对我去学跳舞的事特别支持,去跳跳舞,换个心情,也能交几个朋友。张明一开始只是知道我去学跳舞,但他不知道我是去跳的什么舞。他没问,我也懒得说。和他在一起没多久,我所在的公司老板被抓了。从没工作到现在已经脱离社会三年了。这都是张明的主意,他说,别找工作了,咱们俩该计划一下要孩子的事了。你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付阿姨的工资呢。我曾经认为,他一切的主意都是正确的。张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我们也有一辆不错的车和不错的房子,我们父母双全,婆媳关系也不错。我三十,张明三十五。在别人看来,我的生活近乎完美,但我依然还是不高兴。朋友说我有病,不知足,我觉得他们说得特别对。


    在路口转弯处,我看见了一个路牌,目测那路牌杆儿和钢管的粗细差不多。我说,我给你表演一个吧。张明说,行,给我来一个。我走过去,双手在屁股兜上擦了一把,又甩了甩双手。


    张明说:“准备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右手抓住杆子,与眼睛平行,左手抓在杆子底部,右脚一蹬,大头朝下地翻了上去,做了一个完美的撑杆翻。


    张明:我去!


    我撑了两秒,下来了,又甩了一个下肩膀。


    张明说:“厉害啊媳妇儿。”


    我知道我厉害,现在的我已经变了。身上的肌肉和双手的握力足足可以把张明托举起来。但这些他都不知道,也没有察觉,无所谓。


    一年前的晚上,我和花花在老what喝完酒,她就在这个路牌杆上做了一个撑杆翻的动作。当时我就醒酒了。我问她是怎么办到的,她晕乎乎地说她也不知道。我第二天就跟着花花去了钢管教室,发誓半年后我也要做出这个动作。当时我很激动,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想要干成一件事。花花给我设计了一个训练计划,我就严格按照她的计划来。一周练五天,周末休息。除了管上的动作练习,还搭配着有氧和力量训练。


    第一次花花教我一个大头朝下的动作时,吓得我冒了一身冷汗。


    我说:我会不会摔死啊?


    花花:摔不死,求生欲会救你的。


    后来,这句话一直徘徊在我耳边。每当我在钢管上觉得命悬一线时,是求生欲将我死死拉住。再后来,每当我被生活的寂寞和无聊压得奄奄一息时,也是求生欲让我重获新生。


    半年过去了,随着身体逐渐的变化,生活似乎也发生了些许改变。这改变是微妙的,也是无法言说的。


    我从杆上下来后,活动了一下用力过猛的手指,说:“咱们离婚吧。”


    张明拍手叫好,除了感叹,也没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来。


    我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离婚吧。”


    “啊?”张明继续维持着惊讶的表情,直到面部开始扭曲。


    说完“离婚”这俩字,我突然特别同情他。他没做错什么。


    跟张明的这几年,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总结。好像和他过了很多年,又好像一天也没和他过过。很梦幻,很朦胧。我们结婚七八年,有时候觉得张明特别好,有时候连话都不想跟他说。有时候觉得就跟张明这么过下去就算了,有时候觉得还是赶紧离了吧。有时候觉得他就是根鸡肋,认真想想,他真的就是块鸡肋。之所以跟他耗到现在,就是他没有一个让我说得出来的毛病,但又觉得他浑身都是毛病。当然了,也许有毛病的人是我。很多个夜晚,我会借助微弱的亮光,凝视着张明的脸。深夜似乎在与我窃窃私语,向我诉说着生活的寂寞与无聊。向我诉说我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离婚这事在我脑子里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一直都没勇气说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我从那个路牌杆上下来的时候,“离婚”这个词一下就脱口而出了,并且底气十足,像是张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样。我双目炯炯有神,像夜里的浣熊。张明被我坚定的目光吓坏了。他突然意识到,我是认真的。他心中的不解和疑惑将他的嘴给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这辈子从来没靠自己干成过一件事。小时候靠父母,结婚之后就靠你。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后来又借着酒劲,我开始有点语无伦次。每次我喝完酒,说话就这样,词不达意,越说越不着边儿。其实我就想表达一个意思,我就想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干成一件事,哪怕是离婚。


    张明知道我有点喝多了,但也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都很无助,都帮不了彼此。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毕竟结婚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这应该是咱们在筒子河边儿最后的一个晚上了吧?”


    “可能吧。也真是巧了。”


    “我真怀疑你是故意的。”


    “随便你怎么想。”


    那天夜里,我和张明坐地铁的末班车回家。我们坐在列车的尾部车厢,一眼就可望到头。其他车厢里零星地坐着几个低着头的乘客。我盯着杵在地上的扶手杆。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冷静啊,大庭广众之下,控制一下你自己。”


    我说,“现在只有大庭,没有广众。这简直就是为我而设的个人舞台。”


    张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力争把那小眼睛睁得很大:“我看你是练钢管练出毛病了。”


    我又来了一个撑杆翻。张明说,我从地铁扶杆上下来的那一刻,身上似乎在发着光。我说,那光是什么颜色的?他说,是金色的,而且特别耀眼。


    他又说,离婚这事我同意。


    我看着他,很难过。


    “我祝福你,秦梦。”


    “我也祝福你,张明。”


    到站了,我下地铁。张明的面孔突然变得遥远而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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