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用户名: 密码:
  • 网站首页
  • 文化中国
  • 诗歌高地
  • 小说• 散文
  • 理论 ▪ 论文
  • 主编评诗
  • 图书出版
  • 字画收藏
  • • 东方作家创作中心
  • 征稿
  • 您的位置:首页 >> 小说• 散文 >>  散文• 随笔 >> 赵顺年:诗路漫漫其修远
    赵顺年:诗路漫漫其修远
    • 作者:赵顺年 更新时间:2025-10-20 08:21:58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6513


    (一)


    因对诗有着特殊的爱好与情感,便在年复一年的若干日子里到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时看看村庄的大街小巷,有时看看城市的车水马龙,有时看看熙熙攘攘的人流和不同的面孔,有时也看看天空,看看头顶之上的蓝天和白云,当然,也看看天上不时飘下的雨雪雾霜,还有风。于是,便想到了诗,于是,便很不自量,竟写起了诗。

    其实,多年来,我总是独自在诗路上砺砺前行,走村串巷,有时蛰伏在一户人家过夜,去追忆做饭后炕上电褥子永远达不到的那种温热,去回味炕的四周堲缝里冒出的那股呛人的生烟味。清晨的露水打湿过我的布鞋,黄昏的夕阳拉长过我的身影,夜里却再也找不到那曾经把鼻孔熏出两道“黑蚯蚓”般烟灰的煤油灯了!

    忘年交小朋友张岩乃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不但摄影作品有着他自己的特殊技巧和独到之处,那构思构图、那选角定光,最后图片的画面感其意境令人看后无不震撼。张岩的照片是有灵魂的。我没拿过照相机,不懂摄影,有关摄影方面的技术术语和专业名词极度贫乏。相比之下,我的诗缺少的就是张岩摄影作品的特殊技巧和独到之处。几年前的一天,张岩请我去桃林看山。那天的收获很大,看了几座山,关键是看了“大山”。那“大山”脚下,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典型人物廖晓东下乡所在的“三官庙”村。廖晓东先进事迹我是比较熟悉的,当时根据昌潍地委和诸城县委的指示,桃林公社党委组织成立了“廖晓东先进事迹报告团”。“报告团”成立后,先在桃林中学进行试讲。试讲那天,中共昌潍地委副书记王凤文和中共诸城县委书记张修林都到现场指导并发表了重要讲话。县委书记张修林的讲话就是我写的,以后诸城县委、昌潍地委以及共青团省委所作的关于学习廖晓东同志先进事迹的决定、文件及介绍材料,都是以县委书记张修林在“廖晓东先进事迹报告团”试讲会上的讲话为蓝本的。所以,我对廖晓东的事迹比较了解与熟悉。在“三官庙”村,我见到了当年到公社驻地迎接廖晓东等下乡知识青年的妇女主任,她又向我介绍了廖晓东以及其他下乡知青的相关情况,并在她的引导下,张岩帮我拍摄了原来“三官庙”大队办公室等照片。就是那次到桃林镇看山,我还发现并拍摄了几张“保险灯”的照片。那“保险灯”就是烧煤油的,现在,早就不见了任何踪影,从桃林回到诸城城里,当天晚上,我就对着“保险灯”的照片,写了两首关于“灯”的诗,包括用墨水瓶子做的煤油灯、烧煤油的玻璃罩子灯、保险灯以及烧汽油的“汽灯”。

    从“三官庙”到“保险灯”,我突然想起了东汉末年文学家王粲的名句“风流云散,一别如雨”的名句。那天,我在我曾经蹲过点住过村的大荣村村头停下车,先是站在“潍徐路”旁朝国道两边眺望,心里竟抑制不住地生发出了若干激动甚至诗意。大荣村紧靠着“潍徐路”。“潍徐路”也就是“206”国道。

    大荣村西跨过“206国道”,是一片现代化企业的厂房厂区和其它建筑。这些现代化企业生产经营的状况我未曾考察当然不得了解,我只知道这些企业在这里建立与发展,不知凝聚着诸城市委市政府和舜王街道党工委多少届领导的多少精力与心血。我也知道这些企业包括从南头吕兑到北头营马岭“206国道”两边的土地,都曾留下过我的足迹,甚至每一地块上都洒下过我的汗水。想想那个年代的战天斗地顶风冒雪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尽管现在已经肯定不见了任何踪迹,心底仍有一片自豪与骄傲,隐隐遗憾的是,当时未能留下一张半张的照片,也没有写下只字片语的诗行。

    我转过身,从大荣的村西头,顺着一条街由西朝东望。远处,多年的建设和发展,村容村貌已发生了没有我蹲点时任何痕迹的变化,但也没有了那时的热闹景象与烟火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清静与迷茫。我很清楚,顺着我脚下的这条街,穿过村庄,就是由南而北的潍河。而潍河,又是与我有着不解之缘交集太多的诸城乃至潍坊的“母亲河”。我是被任命为公社党委副书记到解留公社工作的。报到的第三天,就接下了从大荣村到招乎店子村潍河段大坝护坡与“潍徐路”拓宽路面以及路基备料石头、石子和沙子两大工程“总指挥”的任务。此后,“总指挥”的头衔一直在我的肩上扛着,先后转战枳沟公社(枳沟镇)蒋家庄至小石桥潍河段的治理工程、潍河道明大桥建设工程、潍河拙村拦河闸建设工程,还有每年冬天“学大寨”的农田建设工程。那一个个工程,都艰苦无比,但也都应是一部部美妙动人的诗篇。潍河尽管是诸城的“母亲河”,但也有朝着两岸土地、村庄和百姓发狂发难的时候,我记忆犹新终生难忘的是1974年8月13日爆发的大洪水,潍河给两岸人民造成了史无前例的大灾难,有的村庄荡然无存,有的墙倒屋塌,桥梁推垮,道路冲断,潍河诸城段的河道上,位于县城以北唯一的潍河大桥就是在县委书记张修林、县水利局张蒋金密,再是我和司机刘玉勋我们四人和被挡在桥头想到河北而不敢过桥的20多人的眼前轰然倒塌。

    潍河是山东省境内最长、流域面积最大的一条内陆河,仅在诸城境内就长达87公里,在境内汇集了35条支流,组成了叶脉状水系,流域面积达到1900多平方公里。1975年,中共诸城县委经过了13次县委常委会现场办公,沿潍河两岸步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痛下决心,举全县之力,组织实施了诸城县历史上规模最大,上阵劳力最多,以最原始的工具和最落后的施工住宿等生活条件,用“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坚强意志和“大干苦干拼命干”的拼搏的精神,利用1975年和1976年两年的初冬季节,开展了声势浩大艰苦卓绝的潍河治理工程。自此之后,又经过了多年间的护坡、建坝、修闸、铺路、绿化等精修治理,如今的潍河,已经变成了两岸绿树成荫,河面之上十几座大桥横渡,河道河水能控能治的新潍河。我还曾想,不写别的,单就半个世纪以来潍河的巨变,那不是30首50首诗的事,应是30部50部有着高品质高水平高厚度诗集的事。

    应该以各种文学文艺形式,将潍河的治理、潍河的变化、潍河的昨天、潍河的今天、潍河两岸发生的故事与传说、潍河两岸人民创造的“诸城模式”及其它经验、潍河两岸诞生的历代名人等等,用小说、散文、电影、电视、戏剧、歌曲、图片、微短剧等多形式写出来,记下来,拍出来,AI出来,当然还有诗,诗是最为不可或缺的。

    还应建一处博物馆性质的鲜明提出并囊括潍河精神的“潍河艺术馆”,将诸城的“潍河精神”装进去,传下去。


    (二)


    我的诗,有的是在许多个不期而至的时刻写出来的,有的则像远古的种子,在我心里沉睡,一直沉睡多年,也不知道要沉睡多少年,也许忽然遇着合适的雨露,便要破土而出,但我不敢肯定,只怀揣梦想。

    记得我在我的老家都吉台,当暮色四合时,我站在村外的机井屋子的出水池上,看着村内靠村围墙家家户户的炊烟从围墙后袅袅升起,我忽然想起了不知从谁家借到的一本古典文学书中读到的“烟霞入梦”的句子,并且仿佛领悟到了“烟霞入梦”那句子的真谛,一刻,就那一刻,我感觉文字在胸腔里涌动,我要写一首诗,写一首好诗,起码是自己认为不错的好诗。于是,我立刻跑进机井屋子里,趴在那张小破床上写了一首诗,那诗的名字就叫《烟霞入梦》:


    夕阳染红了村前的南河,

    烟从围墙的里边漫出来,

    与夕阳配合,轻润秋天之痕。

    我拾了片落叶,夹在书里,

    晚霞缠疏柳,烟绕榆树枝。


    烟是凝了的秋凉,薄而轻,

    霞是燃透的秋色,暖而深。

    烟和晚霞悄悄爬过村围墙,

    蹭过玉米地,落进出水池。


    晚霞暗了时,我倚着门框,

    暮霭裹着柴油机的尾气,

    很合时宜溜进我的梦里。

    我的梦里已经没有了蝉叫,

    我的梦里也没有机器轰鸣,

    只有烟如纱,霞如烬,

    漫过村庄,漫过田野。


    我踩着烟霞往前走,

    脚下是霜,头上是云。

    我捡一片霞染的秋叶,

    还不知什么树的叶子

    竟染红了我的指尖,

    我掬一捧烟润的井水,

    竟甜透了我的喉咙。


    晨霜凝白了屋上的红瓦,

    梦醒时,

    烟还绕着机井屋子转。

    我的脸,还留着霞的暖,

    原来昨夜,烟霞携着秋意,

    在我的心中扎了根。


    这首诗写完,我不知好与不好,也不知怎么处理它,更不知什么地方能够发表,只知道县里有个广播站,我斗胆寄了过去,从此就不见了音信。后来,我参加了县革委宣传处和广播站举办的通讯报道员学习班,瞅了个时间,县广播站编辑兼播音员周玉英老师悄悄告诉我:“顺年,你写的诗很好,但广播站是不能广播诗歌的。你可向报纸和刊物投稿,望你继续努力,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诗人的。”

    周玉英老师的话,如同把我开的柴油机油门扭到了最大,那“哐当、哐当”的轰鸣,震得机井屋子颤抖,也震得我浑身哆嗦。我身上的哆嗦更激发了我写诗的激情,甚至觉得写诗要比写文章容易与轻松。可是,每当我摊开纸笔,趴在机井屋子里那张小破床上时,又总觉得手中的笔太轻,载不动这满眼的诗情诗意。我从心里嫉妒李白,因为李白的月亮还在天上;我也从心里嫉妒杜甫,杜甫的茅屋在风中被刮破就是好诗;我还嫉妒苏轼,苏轼的长江还在奔流,已经奔流了千年还是经典绝句!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敢轻易说出写“诗”的字眼呢?

    但是,我终究还是写了,终究还是写诗了,像学步的孩童,明知会跌倒,还是要向前迈步。渐渐地,心里有了目标。那目标就是,那些走过的路,那些看过的云,那些经历的事,那些熟悉的人,都在催促着我,催促着我要把他们写进诗里,特别是在都吉台村和我一起开柴油机的同事们,再就是大荣大队(村)的党支部书记王克田与大队长王少林。

    我把目光和思路从大荣村那条东西大街上收回,我看见在近处的一棵树下,一位正在剥玉米皮的老大娘。老大娘的银发在风中轻扬,像是岁月开出的花。我就想起了我在大荣蹲点时住宿的房东,那是王夕东的母亲。我想起了王夕东的母亲,我的房东老大娘每到晚上给我烧水暖炕的身影,想起了下雨天他拿着我的雨衣到街上找我等我的身影,想起了在冬夜的雪地上,她踏着皑皑的白雪轻轻敲响我的窗子,问我冷不冷的身影……


    (三)


    我的诗,写来写去,总感到缺少什么,缺什么也弄不明白。还有种感觉,就是放不开,如同将一个小飞蛾放进了玻璃瓶子里,它在里边爬来爬去,也不停地“扑棱”,但却展不开翅膀。我读唐诗,读宋词,当读到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时,我突然感到,他就用了十个字,便将一个清清净净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的面前。杜甫也是用了十个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天地苍茫辽阔的一幅巨大画卷使自己眼界大开,而自己的诗呢?无不像镜子上蒙盖着一层灰尘,照不清人影。

    我曾想写一首关于梅花的诗,结果枯坐整夜未成半句。想写出梅花的孤傲,写出的却是俗套的“傲雪凌霜”;想写出梅花的暗香,写出的只是“扑鼻的芬芳”。后来想想,自己怎么也写不出毛主席《咏梅》中的诗句和诗的意境、诗的格局、诗的气势、诗的风骨、诗的精神,就是与宋代林和靖《山园小梅》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对照,也相差十万八千里。毛主席、林和靖,当然还有古今其他诗人写的才是真正的梅花诗,是写活了的梅花诗,而我,连在表象徘徊都达不到,更触摸不到写梅花诗的真谛。

    我也曾对诗作过一定的研究,当然,我的研究也只是浮浅的表面的,根本称不上研究,仅仅是个琢磨傻琢磨。比如,对诗的含蓄,我想应该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种余韵;诗的深邃,应该是“潭影空人心”的那种清幽;诗的哲理,应该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顿悟。但这仅仅是琢磨他们的诗句,而要写,不但是相形见绌,而是望尘莫及。

    多年来,我的诗,我的诗句,正像那些专家学者大咖批评的那样,总是太直白,太浅露,如同一杯冲泡了太多次的茶,淡而无味。偶尔看到自己的旧作,包括在某些文学报刊上发表过的旧作,自己都感到脸红,读着它们,那些刻意堆砌的辞藻,那些强说愁的句子,甚至无病呻吟的字眼,都成了笔下不可篡改的证据,在那些诗的字里行间,都证明着我的诗的稚嫩与可笑,即便到了现在,人已经上了岁数,从年龄上说是老了,但写的诗却一直未能成熟,写出来的文字不敢称诗。

    不过,很奇怪,我依然在写,就像明知灯蛾扑火那样,还是要向着光亮飞去。也许,正是深知自己语言的贫乏和诗的天分太少脑笨,才觉着更要写下去,至少,我是在努力接近那片神圣的园林,哪怕永远只能在园林的外边徘徊。

    我把诗坛比作园林,并且是神圣的园林,还写出了一句文字:“诗坛乃神圣的园林”。这似乎是给诗坛下了一个“定义”,并自认为这个“定义”是我的独创与发明,因为这个“定义”我已经说了多少年多少年,之前有没有人说过我不知道,但我没见过。这个“定义”正确不正确,合适不合适也没有名家给予批评指正。为此,30多年前我就说过:“在神圣园林中的那红花、那芳草、那琼枝、那玉叶、那香岚、那甜果、那清露、那落英……都无不散发着芬芳,都无不神奇诱人,以致诱得自己时时热血沸腾,于是,便满怀激情地向那园林里‘闯’”。


    (四)


    其实,我就是那个在园林外边徘徊的学诗者,当我从园林围墙的缝隙中窥见园内的姹紫嫣红,就开始千方百计往里“闯”。为这个“闯”字,我坦率地写道:“‘闯’,便有些鲁莽,便有些轻率,便有些不知深浅,便有些瞻前不顾后……踏着通往林中深处崎岖不平的小路,几多巉岩,几多峻峰,几多荆棘,几多泥泞,几多跋涉,几多艰辛,几多星辰,几多月光,也不知曾进几何。猛回首,方依稀可见踩下的似有若无的脚印。”

    往诗坛园林里“闯”,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园林里有着奇花异草,有着姹紫嫣红,有着世间人们最美的情怀和最奇妙的景致,而更有着陶渊明在东篱下采菊,悠然见南山;王昌龄在塞外听着羌笛,看那孤城遥望关隘玉门;李商隐在巴山的夜雨里,想象着共剪西窗烛的温暖……每一处景致,都是一个完整完美的世界。我就是想自己也能写出一个这样的世界,让读诗爱诗的人走进来,住下去,在诗意的屋檐下躲风避雨,在诗歌哲理的炉火旁烤火取暖。

    我往诗坛园林里“闯”时,是带着许多不自量力的莽撞去“闯”的,就像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沿着溪水前行却不知深浅。有时以为找到了通幽的曲径,走进去却偏偏是个死胡同;有时以为发现了奇花异草,细看却不过是寻常的普通之花。

    记得我要重新创作一部《潍河之歌》的长诗,我把原来写的并已发表过的《潍河之歌》长诗拿出来先看,反复看后,总感觉我一定能写出潍河的魂魄与壮观,为此专门去了数趟峡山,并与峡山生态开发区党工委先后两任党工委书记孙吉海和张龙江探讨过峡山开发区的近期发展与长远愿景。我为他们面对山东省第一大水库发自心底的自豪与奋发深深感染,为他们从实际出发,务实创新,真抓实干的精神与作风深深感动。为了写好《潍河之歌》长诗,我爬上了峡山的山顶,俯瞰峡山水库一望无际的水波;我站在峡山水库的大堤上,眺望峡山水库的壮阔无比;我甚至乘坐着小船进入水库中央,去感受峡山水库那博大浩瀚的震撼与震颤……我以为我抓住了峡山水库的什么灵魂的东西,可回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觉词不达意,很不尽言,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意象,那种无力感,像是要抓住指间的流沙,越是用力,流失越快,最后摆在面前的还是30多年前发表过的那部长诗《潍河之歌》。

    我的诗虽然拿不出门,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写诗的过程中,特别是在反复打磨时,也会有一两句让自己惊喜,就像在漫长的黑夜行走,忽然看见天边露出一线曙光,那光虽是微弱,但却给了我力量,那力量足以支撑我沿着写诗的路继续走下去,多年之后回首看时,那些踏在诗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虽然歪歪斜斜,却真实地记录着我写诗的路程。


    (五)


    上帝给了我们生命,却没有把生命的全部完整地给我们,他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迷茫乃至蒙昧中一步步探索生命的美好与艰辛,领悟生命的价值与珍贵,而不会让任何人生而知之。生活给了我们爱与情、憎与恨、亲与疏,饱与饥乃至幸福与痛苦,才真正赋予了我们思想与感情,赋予了我们生命的全部。于是,才有了诗及其它。

    1974年10月至1975年10月,中共诸城县委书记张修林把解留公社王家庄子大队(村)作为他县委书记的“点”。我是张修林书记的秘书,具体住进村里抓“点”的人便定了是我。在王家庄子驻“点”的主要任务很明确,就是:“以大寨精神学大寨,一年实现大变样”,要把学大寨精神落到实处,把学大寨的高潮掀起来,把社员群众的劳动生产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克服一切困难,搞好一片“大寨田”,修好一条路为主的农田基本建设,实现粮食棉花生产双丰收,完成国家粮食征购任务特别是夏粮任务,增加社员群众的粮食口粮和现金分配收入,提高社员群众生活水平,改变原来的落后面貌等八大任务。

    这些任务说起来听起来都很简单很轻松很容易,但要做起来,那可是难上加难,尤其这个村都是岭地,土质瘠薄,又没有水浇条件,每一项任务要完成,真真是难,难于上青天。但是,一年间,我和大队(村)党支部书记石锡泰紧密团结,殚精竭虑,一时一刻未敢放松,1975年的春节我都是在王家庄子过的。一年下来,在全村社员群众的艰苦奋斗齐心努力之下,八项任务全部圆满完成,最为突出的是小麦生产,1975年,王家庄子大队(村)第一次超额完成了国家夏粮征购任务,社员群众的小麦口粮由上年的平均每口人一年5斤,提高到了100斤。这是个变化有多大,王家庄子的老少爷们最清楚!

    回到诸城县委办公室,在王家庄子的日日夜夜仍历历在目,社员群众大干苦干拼命干的一个个感动人心的场面,仍在激动中我夜不能寐,王家庄子的那片土地、王家庄子的那片树林,王家庄子的那片绿油油的庄稼,王家庄子人的那片勤劳诚实的热心,还有我在王家庄子驻“点”期间所发生的一个个故事,我都想把他们写成诗。当时还想,因为工作很忙,写诗又很难,一天写一首那是异想天开,十天写一首也很不现实,但一个月写一首总可以了吧?我就是按照一个月写一首诗的数量确立的目标。然而,从我在王家庄子回到县委办公室那天开始算起,至今整整50年600个月,而我写的诗应该600首,但实际也许有也许没有,被报纸刊物青睐给予发表和我自己感到满意的,充其量仅占到50%。

    在王家庄子村里,我十分尊敬的一位大娘,他老伴在城里工作,是县饮食服务公司德高望重的一位副经理,他叫石增成。石增成家的这位大娘,他会编织,不仅会编筐编篓子,她还会编席,最拿手的是编“花席”。我们这地方不宜种竹,就没有编席用的竹篾,而常用的是高粱杆。高粱杆有红色的,有白色的,将高粱杆刮成“高粱篾”,习惯叫作“秫秸篾子”,用这两种颜色交织编出的席,红白相间,花纹各异就叫“花席”。我亲眼看过石增成家大娘编席时的动作与神态,她的手指布满老茧,“秫秸篾”摆在炕头,她用手拿起一条白的,又拿起一条红的,来来回回换着颜色,“秫秸篾”在她的炕上不停地游走,转眼就编出了半领(张)生动的花席。她抬头看看我说:“过日子就像这样,我编出的席是花的,我们的日子也是花的,不能一个样一种颜色,一个样一种颜色的日子就不是好日子。我编席就是朝着好日子编的,好日子需要花样,我编席就编个花样的。”

    老大娘说得实在朴素而生动,那一刻我明白了,最实在最朴素恰恰是最生动的诗歌,也是最接近诗歌艺术本质的好诗,石增成家老大娘一辈子的生活是他的诗,她编的席,就是她的诗。


    (六)


    后来,我渐渐明白,写诗,从写第一句第一首开始,谁都会感到,这事不像喝杯茶那么简单,更不会像抽支烟那般容易,里边仿佛带着宿命般的艰难,就如同一个懵懂的孩童闯进了雾气弥漫的山林,手里攥着一颗想要描摹太阳和月亮的心,但却连脚下的路都尚未看清。在林中走得久了,才会看清,你要写诗,要写好诗,在那林中,只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就是 “漫漫其修远” 的写诗征途。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艰难,那些浸洇在纸张上墨痕中的困惑,那些绞尽脑汁嘴里念念有词手下反反复复的不易,都铺在那条路上,那些艰难、困惑、不易是所有诗人不可避免地最寻常也最深刻的印记。

    任何人为诗,都能把蓝蓝的天空,朵朵的白云写出或长或短的诗来,但是,诗,却从来不在云端,而是藏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藏在夜晚的最后那盏灯的影子里,藏在父亲脸上的皱纹里,藏在母亲的白发里,也藏在孩子们的打闹啼哭和笑声里,藏在我们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里。我们要做的,就是俯下身,用心倾听,用手记下,然后把它放进大脑的锅里,再加水添柴,用火慢慢将它蒸熟煮烂,最后熬成诗。

    1975年的秋收季节,王家庄子家东(村东)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里,第四生产队的社员正在收获玉米,十几名女青年在掰玉米棒子,十几个男劳力在刨玉米秸,还有三犋牲口在耕地耙地。我和大队书记石锡泰检查生产从北坡里走到这里时,看见的是刨玉米秸往地头抱玉米秸和耕地耙地的热闹繁忙,但并未看见在玉米地里边掰玉米棒子的女青年。我俩在地头站下,也算稍事休息,我拿出9分钱一盒常抽的香烟“向阳”牌,抽出两支一人一支点上,嘴里同时吐出了很不规则的袅袅烟圈,那很不规则的烟圈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如同一缕缕金丝,面对太阳的方向闪烁着慢慢升腾。袅袅升空的烟圈,耕地耙地呵斥牲口的吆喝,刨玉米秸抱玉米秸的“呼哧呼哧”声,伴着秋日明媚的阳光和三三两两的几朵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飘过,毫无遮掩地构成了一幅秋日丰收的美丽画卷,那一刻,我真想写首诗,但我什么也没说,而是看着石锡泰书记,想再给他一支烟,抽完就往村里走。老石就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接过烟,看了看我,又看那片士玉米和干活的人们,嘴里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遍,他担心我没听清,把烟点上后,朝着我大声说:“老赵同志,你看,这是多么好的一派丰收景象啊,此时此刻,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你知道我吗?我想唱歌,我想跳舞,我还想写诗!”


    (七)


    石锡泰是新中国成立后到那时为止王家庄子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从诸城一中毕业的高中生,不但在全村是最高学历,在全解留公社78个大队(村)党支部书记中也是最高学历,他平常说话都文绉绉的,有时还带些之乎者也。从小麦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收成到秋收的果实已丰收在望,他作为党支部书记心中的喜悦自不待言,看着眼前这一片秋天的美景,他想唱歌想跳舞想写诗加上他的学历学识,那不仅是他应景的灵感迸发,更是他水到渠成的情感沉淀。老石看着我,他知道我经常想写诗,他的话也许是对我的启发,但更多的是在引导,并特别想得到我的附和与回应。那一刻,我没笑,而是把无比的高兴与振奋压在心底,很认真地跟老石说:“这一年下来,别人不说,就咱俩人而言,确实到了我们应该唱歌,应该跳舞,应该写诗的时候了,老石,你想唱就唱吧!”

    老石说:“是到了咱俩唱歌跳舞写诗的时候了,这一年的成就,咱不说谁的功劳大,但王家庄子的人都知道你老赵同志的压力最大,出力最多,你是带着任务来王家庄子的,如果没有你来,王家庄子还是和原来一样。现在是咱俩人最愉悦最放松的时刻,要唱歌也要你先唱,要写诗也要你先写,在这玉米地里跳舞不可能,写诗也要回去写,但唱歌没有问题。从你来到咱村里,大队里每次开会不用说,哪个生产队开会不唱歌?今天你就先唱吧!你唱完歌咱们就回家,就在你的炕上和桌子上,咱俩人分开,各人写各人的诗,看谁写得好。”

    我在王家庄子驻“点”,住宿是住在石锡泰家中的。他家共六间屋,他们一家人住四间,我在最西头住两间,一说回家,就是回他家,也是我的家。

    中秋时节的阳光照在脸上,歌还没唱,我就觉着脸上已经热汗涔涔了。也就在这个时候,玉米地里突然爆发性地响起了清脆悦耳的歌声,那不是一个人在唱,而是多个人的女声合唱:


    村村庄庄

    打起鼓敲起锣

    王家庄子唱新歌

    毛主席光辉照进庄

    山笑水笑人欢乐

    ……


    这是那群女青年在玉米地南头休息后,又掰着玉米棒子快到地北头时,听到我和石锡泰俩人说话的内容,然后经过商量后齐声唱的。她们唱的歌是将《阿佤人民唱新歌》的歌词改了之后的歌。

    我和老石正听着,那歌声却戛然而止,那群女青年已经掰到了地北头,把玉米棒倒在地头的地排子车上,便朝我们俩人笑。我也便笑着问她们:“你们这是唱的什么歌?”

    领头的妇女队长石淑兰说:“我们自己改的歌,你们没听出来吗?”

    我说:“听出来了,你们把人家的歌改了唱,怎么不唱自己的歌?”

    那石淑兰队长说:“正想找你和书记写歌呢,你们写好了,我们就唱,保证唱好!”

    说完,她朝着我们俩人笑,那几个青年也朝着我们笑,我说:“你们别急哈,这写王家庄子的歌,就由书记写,你们等着哈!”

    她们似乎是齐声答应:“我们等着。”然后又进了玉米地,她们自己改的《阿佤人民唱新歌》的歌声又响了起来。歌声透过高高的玉米响在空中,在秋日的阳光下,随着一阵微风吹来,清亮如水。我和石锡泰听着,会心地笑着,两个人的心里都在翻着一重重的涟漪,我禁不住笑着跟老石说:“老石,你不是要写诗吗?这不就是好诗吗?”

    老石也笑着对我说:“是啊老赵,这就是好诗,咱们赶紧回家,把这诗泻下来!”

    那群女青年的歌声还在玉米地的上空飘着,那是对秋天的歌唱,是对秋天果实丰收的歌唱,那也是为秋天为丰收写的诗,是对美好生活的歌唱,那歌声,飘得很远很远……


    (八)


    生活是诗的源泉,诗是生活的反映。在写诗的路上,不是诗教会了我怎样去写生活,而是生活教会了我怎样去写诗:在生活的艰难中看见坚韧,在平凡的人和事中发现伟大,在瞬间刹那间捕捉永恒。那个在医院里给她父亲陪床,借她父亲睡着的短暂时间到走廊的一角读英语课本的高中学生,她那认真惜时的神情是一首诗;那个给我输液在手背上扎针找不到明晰的血管,反复敲拍我的手背,终于扎上喘了一口粗气,又调整好了输液管,双眼盯着“滴液斗”看那药液滴的速度和嘴里再三问着“大叔疼不疼”的神情是一首诗;在菜市场上一边细心挑拣着蔬菜,一边和卖菜的主人讲着价钱的主妇,当主人给她挑拣的蔬菜称秤时她也伸过头来看秤的神情也是一首诗。那个在公园里搀扶老伴散步的老人,他们相依的背影;那个三四岁的孙子在前边跑,爷爷或奶奶在后边追的背影,都是一首首诗。

    我曾经说过,诗是情感的流淌。可我的情感,过去往往在笔端凝固,现在又在电脑键盘和屏幕上停下凝固;我想写母亲,但想起孟郊的“慈母手中线”,便不敢落笔;我想写父亲,朱自清的《背影》就摆在桌子上,我便不知了从哪里开始;我想写故乡,找出余光中的《乡愁》,读着读着便只能搁笔叹息。

    生活确实如溪流,带走了我的青春,却没能把我的诗带到更远的地方。那些沉淀在岁月里的感悟,那些在工作中堆积的时光,那些在生活中攒起来的体会,都像河底光滑的卵石,明明就在那里,我却总是捞不起来。有时好不容易捞起几颗,往纸上摆时,却失去了在水中的光泽。

    但我也渐渐明白,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河流。李白的黄河一去不返,杜甫的长江波澜壮阔,苏轼的长江更是不胜枚举:“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从《游金山寺》,到《入峡》,从《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到还是《念奴娇·赤壁怀古》的“乱世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不仅描绘了长江浩浩荡荡向东流去的壮观景象,将滚滚江水与历史长河相融合,在雄浑豪迈的的博大胸怀与气势中,透露出了对千古英雄人物的缅怀与感慨。同时,苏轼还生动地刻画了赤壁古战场的险要地势,陡峭的石壁直插云霄,汹涌的惊涛拍打着江岸,浪花翻滚如千堆白雪,长江的磅礴气势和雄浑壮美进一步展现在人们面前。他的《满江红·江汉西来》中“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的词句,更是写出了长江、汉水从西方奔涌而来,在高楼下呈现出葡萄美酒般的深碧之色,还仿佛带着岷山、峨眉山的雪浪和锦江的春光春色。

    我不敢与那些伟大的诗人相比,即便是去写长江写黄河,也写不出他们意境的深邃和长江黄河的宏大壮阔,但我也有我的小河小溪可写,我的小河小溪即便清浅,可它有它的清澈,它有它的婉转。


    (九)


    从写诗的路上一路走来,我学会了倾听。最重要的是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每当遇到喜悦、兴奋、气愤或者沮丧的时候,我都会静下来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有时在当场由于各种因素的聚集,自己的情绪控制不好,生气、发火甚至对下级的严厉批评或对上级的毫不留情面,事过之后,也会认真地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也有失眠的时候,在失眠的夜里,我听到最多的是父亲的声音,那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父亲的声音。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但只要一想起他,他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的面前,尤其是我五岁时给父亲牵牲口给生产队耕地,因为清晨起得太早,我在前边牵着生产队里那头最大的黄健子牛竟迷迷瞪瞪睡着了,黄健子为了不踩着我,把犁拉偏了,我挨了父亲严厉的“嫌吼”,那大黄健子挨了父亲的呵斥不算,还被父亲多抽了两鞭子。

    在从上海到北京的火车上,我们四个人只买到了两张坐票,但还不在一个车厢,我们便找人换票。先是把两张票换到一个车厢,换到一个车厢后再找人换位子,我们的企图是把两张坐票的位子换到一起,两张站票的就在附近站着,累了就跟坐着的换换。火车上确实很是拥挤,在换车票时,遇到了你想象不到的各种人等和客气与不客气、友好与不友好的语言,我当场就及时地注意捕捉并记住了那些陌生人脸上转瞬即逝的故事。

    还有,在飞机升空与降落的时间,在高铁途中到站与停留的短暂,在自己开车路上被交警拦下你压了红线的警示,以及早餐排队吃“潍县肉火烧”时的热闹,午休时雨打窗玻璃的舒畅,晚上漫步街头感受到时光流逝的惆怅。

    这些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得到的细微触动,虽然还不能完美地化作诗行,但至少,我开始找到了属于自己写诗的节奏。

    我十分清醒地认识到,中国的诗人,应以百万千万记,其诗作更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但是,诗人的年龄却从来不是诗的保证。我见过二十岁的诗人,笔下写出的诗却有七十岁年龄老辣与沧桑;我也见过很多上了年纪的50后60后的诗人,其诗作的字里行间却还是二十岁的稚嫩,包括我自己。

    30多年前,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给我出版第一部诗集时,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我想,我那60首诗,是从100多首诗中选出来的,大多是写在深夜,写在忙里偷闲,写在心情激动的时刻。它们见证过我的欢笑,承载过我的泪水,在诗的肩膀上,挑着我的爱与情,如今要拿出来见人,就是要把自己最私密甚至丑陋的部分公之于众,心里确实忐忑。但又转念一想,就权当是我向社会交出一份写诗的答卷或者是展现自己的一段心路历程吧。那时,我想起了我父亲,我父亲把他栽的桃树接的桃和种的黄瓜还有其它蔬菜拿到集市上卖时,有些却不够鲜嫩,不够饱满,不够好看,但每一颗蔬菜,每一个桃子,他都是用了心的,那上面都沾着泥土的气息和芬芳,凝聚着父亲的心血与汗水,要是有人能从中尝到一丝甜,吃到一口鲜,那便是父亲的最大满足。就像我这部诗集,能让读者感受到一点美,便是我最大的欣慰。

    于是,我同意了出版社给我诗集的出版,那是我的第一部诗集。


    (十)


    诗路悠长,我的诗在远方,也许成不了被人们铭记的诗章,但至少,我成了被诗改变的人。在追寻诗意的过程中,我学会了更细致地观察世界,更深刻地理解人性,更温柔地对待生命。这,或许就是我所写的诗给我的最好的回报。

    我窗外的梧桐已开始落叶了,一片,两片,像散落的诗笺,我拿起笔,继续写我的诗。我要把我的诗,写给这个让我哭过笑过的世界,写给我爱过痛过的人,写给我曾经艰苦过现在已经变得幸福的生活,写给我在我生活与工作困难时,领着我扶着我走路的领导和给予我帮助的亲戚、同学、同事和朋友。

    也许,因为生活的琐碎或它事的冲击,我会暂时放下笔,但我永远不会停止。那些与诗相伴的日子,那些写进诗句里的心事,那些在字句中流淌的感动,都已成为我的远方。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等,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像一盏盏灯,照亮着我前行的路;像一杯杯热茶,温暖着我平凡的日子;像一位几十年形影相随不离不弃感情甚笃的老朋友,陪伴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渡过一个又一个秋冬。

    诗路漫漫其修远。在本文的最后,我还是要再次感谢鲁迅先生,他为所有在诗路上蹒跚学步的人说了话,鼓了劲,壮了胆,他“幼稚不可怕”的话含义深刻,可怕的是以幼稚为成熟,以浮浅为深刻。我要以此自省:看自己的诗,是成熟了,还是踏步了;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是把诗写成了字的堆砌,还是写成了诗的模样。

    为此,我把我的第一步诗集出版时我写的后记,既作为本文的结束,又是写诗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关于我的诗


    (1)

    忽然想到了诗,亦偶尔为之。

    然,语言贫乏,功底太浅,自己拿自己拙作,细细品味,总感很不尽言。那诗的语言、诗的意境、诗的韵味、诗的含蓄、诗的深邃、诗的内涵、诗的哲理、诗的联想、诗的艺术、诗的魅力、诗的夸张、诗的激情……都极差极差,以致差得不敢称诗。

    (2)

    诗乃神圣的园林。林中那红花、那芳草、那琼枝、那玉叶、那香岚、那甜果、那清露、那落英……都无不散发着芬芳,都无不神奇诱人,以致诱得自己时时热血沸腾,于是,便满怀希望满怀激情地向那园林里“闯”。“闯”,便有些鲁莽,便有些轻率,便有些不知深浅,便有些瞻前不顾后……踏着通往林中深处崎岖不平的小路,几多巉岩,几多峻峰,几多荆棘,几多泥泞,几多跋涉,几多艰辛,几多星辰,几多月光,也不知曾进几何。猛回首,方依稀可见踩下的似有若无的脚印。

    (3)

    上帝创造了人,但赋予人的却是蒙昧、迷惘、冷漠、憎恨;

    生活养育了人,才赋予人以思想、感情、挚爱、淡泊、憎恨、。

    于是,人们便想直抒这生活,表现这生活,描绘这生活,讴歌这生活,讽刺这生活,鞭挞这生活。

    于是,便有了诗。

    (4)

    任何人为诗,都是生活的体味,都是情感的流淌,都是对世界的感悟,都是心底迸发出的灵光。

    (5)

    可是,我却从未敢去讲体味讲流淌讲感悟讲灵光,伴在自己手底的文字总是幼稚单调浮浅枯燥。生活犹如小溪的流水,带走了自己的岁月,却未能把自己的诗同时浮起!

    (6)

    年龄大小决不代表诗的老练与否,诗的幼稚随时都会显露。幸亏鲁迅先生给自己争理讲情:“幼稚对于老成,有如孩子对于老人,决没有什么耻辱;作品(诗)也一样,期初幼稚,不算耻辱的。因为,倘不遭了戕贼,他就会生长、成熟、老成;独有老衰和腐败,倒是无可救约的事!”(鲁迅《坟·未出天才之前》。

    应出版社之约,我的部分诗作结集出版,在付梓之际,写下如上感言,实际是自己的诗拿不出门,作此解辩,又以鲁迅语为盾,全属自己原谅自己,欲为自己掩羞遮丑,权作后记。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表的文章,较少部分来源于各相关媒体或者网络,内容仅供参阅,与本站立场无关。如有不符合事实,或影响到您利益的文章,请及时告知,本站立即删除。谢谢监督。】
    发表评论
    * 评论内容:
    * 您的大名: * 您的email:
     
    发表评论须知:
    一、所发文章必须遵守《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管理规定》;
    二、严禁发布供求代理信息、公司介绍、产品信息等广告宣传信息;
    三、严禁恶意重复发帖;
    四、严禁对个人、实体、民族、国家等进行漫骂、污蔑、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