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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杏桃:雪海浮色
    • 作者:侯杏桃 更新时间:2025-09-24 09:36:35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5360
    [导读]侯杏桃,女,笔名桃花有毒,甘肃临夏人。诗歌圈官网签约诗人,临夏州作家协会会员,康乐县作家协会会员,临洮诗词学会会员。为体育教师,写分行文字。作品散见于中诗网、红网“诗歌时刻”、中国甘肃在线、《临夏文艺》《新百年诗篇》《暮雪诗刊》《康乐》等刊物及网络,曾荣获人人文学网年度创作奖。


    2023年,广州正处梅雨季。程岩工作的房间很小,不到十五平米。天花板上挂着一盏老旧的钨丝灯,摇摇欲坠的样子。屋里光线昏暗,光晕里飘着细密的水珠。梅雨带来的潮气顺着发霉的墙纸往上爬,在“杀猪盘流程图”的边缘洇出一块块褐色的痕迹。他的背景墙是一张发旧的咖啡馆图纸。程岩的食指悬在电脑屏幕上方,因为长时间敲诈骗话术本,指节都有些变形了。电脑上,“微雨”的网络头像还在闪烁,程岩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已读”的标记,心里像揣了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桌上有个水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细纹。他伸手去碰,指尖传来刺痛,但这痛远不及他心里的慌乱。微雨昨天寄给他的薄荷糖还在抽屉里,糖纸上的水珠早就风干成了盐渍。他点开和微雨的对话框,那些精心编造的谎言在输入框里改了又改,最后只发了“在忙”两个字。

    窗外的雨开始敲打玻璃,他想起微雨说过讨厌梅雨季的潮湿,就像他衬衫领口藏着的秘密,正慢慢洇出深色的痕迹。他摘下视觉调节镜,镜腿在耳后压出了两道血痕。“岩哥!3号猪仔该放血了!”隔壁传来阿坤的咒骂声。铁门震动的时候,程岩正用手术刀在诈骗话术本的边缘刻雪花纹样。他答应过要教微雨Procreate画画。微雨曾经说,要把北方的雪和南方的海合成一幅画。她画画总是带着忧郁的色调,有了程岩之后,才在灰白的天空中添了一抹橘黄色的暖阳。刀尖突然刺破了指尖,血珠滴在了“杀猪盘流程图”上,上面写着:当目标产生情感依赖后,用精英人设巩固完全信任。



    微雨坐在窗边,数着输液瓶里液体滴落的声音,就像在数着思念的雨滴。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她特意把程岩的头像隐藏了,可程岩的消息声一响,她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对话框里的句子,她改了又改,最后都成了草稿箱里的灰烬。她能想象出程岩坐在电脑桌前认真和她聊天的样子,一只手熟练地敲着键盘,另一只手往嘴里塞着包子,睫毛上还沾着清晨的雾气,就像他们初见时,程岩站在海边晨雾里,羞涩又干净的模样。

    屏幕那边传来消息:“微,你还好吗?”“北方的天气很冷,记得给自己买顶帽子。”微雨的指纹停在程岩名字的上方,就像被施了魔法的蝴蝶。她知道只要轻轻一点,那些被刻意忘却的细节就会涌来,他袖口残留的咖啡渍,他哼歌时微微颤抖的尾音,他教她辨认星座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影子。

    此刻,程岩一定在看着这扇他们传递信息的窗口,就像看着一颗突然隐匿的星星。微雨在黑暗里数着心跳,她发现想念是件需要练习的事,要练习把呼吸调成静音模式,要练习在看到他名字时瞳孔不发生震动,要练习把每个“好想见你”都翻译成“我很好”。



    还没到复查的日子,微雨就去了画室。她答应过程岩要给他画一幅画,她说:“程岩,等北京下雪了,我想画一幅雪中的海。”程岩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了“亲爱的投资人”,广州城中村的潮湿透过牛仔裤渗进了他的膝盖。这时,屏幕右下角的视频请求闪烁起来,备注“微雨”的头像是一片水墨晕染的雪花。镜头晃动间,程岩看到艺术区画室锈蚀的铁门里,雪花落在了微雨苍白的指尖。她穿着米色高领毛衣,锁骨处的输液港像一枚银色纽扣。“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海,我想知道海的味道。”键盘缝隙里的血痂簌簌掉落。程岩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着说:“微,等我做成了这次程序设计,我就在海边买一套房子,我们可以天天看海。”话术本上的红笔突然戳破了纸张,洇开的墨迹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视频切断前,他看到微雨身后未完成的画布,海浪拍打在雪白的沙滩上,仿佛是世界的尽头,海边的白色雪花与蔚蓝的海水相互辉映。



    隔着屏幕和黑夜,微雨给程岩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讲儿时因为一颗糖被舅妈掐破脸颊的恐惧和疼痛,讲丈夫离开时的无情和决裂,讲拿到癌症通知书时的绝望和无助。程岩握着鼠标的指尖微微颤抖,窗外的灯光在雨幕中碎成了无数游动的光斑。

    他想起了12岁那年绘画比赛颁奖典礼上,前排穿白裙的女孩在雨中格外清晰,那是他画了七年的侧影。“程岩同学,你的色彩运用很独特。”女孩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绸缎。“但我们的画室需要更纯粹的灵魂。”她转身时裙摆扫过调色盘,钴蓝色颜料在水泥地上绽开,就像十二岁那年母亲离开时,门缝下渗出的那抹红衣印记。  雨突然下得更急了,程岩想起那年的台风天,母亲把他的蜡笔一根根折断扔进了洪水里。他蜷缩在发霉的被褥里,听着楼下行李箱滚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出租屋的灯突然熄灭了。他在黑暗中摸到左胸的疤痕,那是十六岁未完成任务,被峰哥用刀片划开的伤口。此刻伤口在雨里发烫,仿佛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痛都烧成灰烬。

    这时,阿峰过来问他是否收盘,他把杀猪盘的图纸塞进了垃圾桶。峰哥把他的头按在键盘上,他听见十二岁那年的洪水重新漫了上来,裹挟着折断的希望、未完成的画作。他看见阁楼窗户上永远擦不净的雨痕,看见化疗后微雨输液港留下的紫色印痕,但他还是说:“很快的,你放心好了,目标马上归笼!”



    微雨拿着化验单坐在绿色塑料椅上,消毒水的气味和那年雨夜丈夫离开时,医院白色床单下木醋液的味道在鼻腔里争斗。隔壁床老人痛苦的呻吟格外刺耳,她猛地站起撞翻了输液架,玻璃碎裂声中,她看见那年绝望的自己正从满地泥泞的残骸里抱起丈夫的尸体。

    “您没事吧?”护士的询问惊醒了她的记忆。当护士伸手来扶她时,她本能地往后退,突然后脑勺撞上了墙壁,钝痛让那年的记忆汹涌而来。丈夫就是用这样的墙面抵住他的肩膀,把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塞进行李箱的缝隙,而后决然地出门,结果遭遇了车祸。  “他们说我该忘记,可你们没经历过我的感受,怎么知道我的痛。”每次急诊室的夜灯亮起,她就看见丈夫在光影里分解成色块:红色是血液,白色是床单,黑色是消失的背影。现在连画室都不能去了,或许该把所有颜料倒进下水道,把所有未果的爱和恨都碾成粉末,让它们带着她的灵魂流向无尽的黑暗里。



    微雨数着止痛片在玻璃板上排列的轨迹。

    “今天教你用Clip Studio Paint画海。”程岩的声音温柔又略带沙哑,可他的背景永远是模糊的咖啡馆,今天杯沿的咖啡渍在颤动。她故意把镜头转向窗台,灰白的天幕就像轻柔的纱幔,云层堆叠的天际线勾勒出神秘的水墨画卷。  程岩的PPT停了下来,海浪的笔触分解成了简单的色块。微雨突然伸手触碰屏幕,指尖在男人眉骨的疤痕上停留:“疼吗?怎么弄的?”键盘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程岩摸到西装内袋的医疗报告,那是微雨作为目标时详细的资料,非小细胞肺癌四期的字样透过纸张灼烫着他的皮肤。他扯下领带露出锁骨处的旧伤说:“不疼,这是学程序时被老师打的。”

    凌晨三点,微雨在画纸上临摹那个谎言。她把疤痕改成了蜿蜒的河流,河口停着艘载满颜料的船,船帆上写着一行小字:You'll never know how much I love you.



    尖锐的警笛声响起,程岩在出租屋被警察按倒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在江南古镇,微雨穿着碎花连衣裙来看他,她的笑容就像雨后彩虹般灿烂。她说:“程岩,你看这江南的雨多像你名字里的岩字,冷冽又温柔。”他带她去看海,他说会努力给她买一座海边的房子,微雨眯起细长的眼睛,她说:“我有钱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程岩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可他望了望怀里柔弱的微雨,突然沉默了。微雨的头发就像海藻般柔软,还夹杂着海水的味道。

    审讯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程岩盯着墙面上自己扭曲的影子。指纹鉴定报告放在桌上,第三页是她的详细资料——微雨,女,32岁,癌症晚期,有遗产。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想起最后一次通话时,听筒里传来监护仪尖锐的长鸣,而自己正在给新骗来的“客户”发送伪造的体检报告。他的眼泪溅到了指纹报告上,就像一串凛冽的雨。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反噬的普通人,在真相面前无处可逃。窗外的雨还在下,就像微雨最后望向他的眼睛,冷冽,温柔,但永远不会再看他。



    医院太平间的冷气顺着脚踝往上蔓延,裹着微雨单薄的身躯。她躺在铁床上,脸色就像被雨水泡过的宣纸,泛着不自然的苍白。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就像被泪水冻住的星辰,在冷光下微微颤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还想抓住什么,却只攥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监护仪的长鸣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寂。她想起程岩第一次牵她的手,掌心滚烫,就像要把她的心都融化。可后来,那双手总是隔着电话线,隔着屏幕,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没能真正触碰到她。心电图拉成直线前,她攥紧的掌心里躺着半块玉佩,那是半年前在江南古镇,程岩偷偷放回她包里的礼物。玉佩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就像无数个夜晚被思念打磨过。她无数次提醒自己,有些东西,终究是假的。

    护士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副未完成的画和一张银行卡,画纸上一片蓝色的汪洋大海,雪花落在沙滩上,没有人知道,卡密码正是她们俩认识的日子—2023年7月14日。

    We could have had a perfect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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