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是扬州一张亮丽的名片。“三月烟花下扬州”,春天里的瘦西湖,烟雨缥缈,桃红柳绿,鸟鸣啾啾,一派温婉柔美的景象,令人赞叹。而我尽管多次踏进瘦西湖的大门,却只有第一次是在春天,在走马观花似的匆匆间,粗粗领略了它的风采。其余几次,大都是在夏天,冒着炎炎的烈日,一次次体验和享受它那带有鲜明季节的景色和风情,叠加出一个深刻的印象和一份情有独钟的喜爱。
夏天,自有夏天的风景,夏天的味道。
夏天庚延着春天的蓬勃,且多了一份天籁的热闹。走进瘦西的南大门,一条石材铺就的平展长堤呈现在眼前,一阵阵悠扬的蝉声灌耳而来。堤路两旁的枝繁叶茂的柳树桃树上,像是停留着无数的蝉,正扯大着嗓门,引吭高歌,合唱一首雄壮激越的歌。
这里是名为“长堤春柳”的景点。南自大门入口北至徐园门前,全长一里有余。堤路边,植有柳树,间有桃树,形成了“三步一桃,五步一柳”的有序排列组合。柳树间的桃树上,花团锦簇,一片璀璨。一朵朵红的,粉的,白的桃花,在枝头绽放,仿如绚烂的云霞,多彩的胭脂,艳丽的蝴蝶,展现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秀美风采。漫步在长堤的春色里,使人流连忘返,神迷心醉。
春天,已被炙热的阳光随手翻过,声声蝉鸣正传播着夏天的气息。走在堤路,我像是被裹罩在了轰轰烈烈的共鸣之中,“知了”“知了”的声波从四面八方频频湧动而来,在耳膜上震颤。那蝉鸣,如同四季恒定的闹钟声响,欢呼助兴着自然万物的蓬蓬勃勃,呐喊鼓动着一个季节走向辉煌;天籁之声,在我耳边萦回,在心间沉淀出几份悠然,思绪也在随着蝉鸣漫散。
一路在蝉声中行进。长堤还是这条长堤,柳树还是那些柳树,只是在春天离开的日子里,风景切换了主题。
在蝉鸣声声里,瘦西湖的荷花也成了时兴的流行花卉。红红火火的荷花展,开始在一些主要游览线路上亮相。一盆盆,一缸缸,品种各异的荷花,展现出彩色纷呈,绚丽多姿的美颜。湖里的荷花也开了,一片片碧叶鲜花荡漾起伏,与岸上的花卉相映成趣,组合成夏日的特有景致。
在荷香飘溢的日子里,瘦西湖不乏观赏湖中之荷的好去处。在九曲桥上观荷,有种身在荷中的感觉,真切了然;在凫庄的荷花池前观荷,仿若在仙境里迷幻,空蒙飘然。而我却喜欢在钓鱼台里观荷。
钓鱼台位于小金山西侧,一条通向湖中的长堤的顶端,是一座重檐斗角黄墙的方亭。面东方形罩阁门上方有刘海粟题写的“钓鱼台”三字,两旁有启功题写的“浩歌向南渚,把钓待秋风”。三面临水之处,各有圆形洞门一孔。此处本为文人雅士吹箫抚琴,演奏江南丝竹之场所,称为“吹台”。后来,因乾隆曾来此钓鱼,又称“钓鱼台”。相传,一次乾隆下江南,在瘦西湖游览,看到湖里有鱼跳跃,勃发了钓鱼的雅兴。身边的官员选择这里为垂钓之地,可又担心皇帝钓不上鱼。于是,当地的盐商派人头顶荷叶,嘴含荷茎,带着活鱼潜入水底。毎当皇帝落杆垂钓,他们就将活的龙鱼挂上他的钓钩。乾隆钓上了很多龙鱼,不禁有点纳闷。身边的盐商也已觉察,便说:“凡鱼岂敢朝天子,万岁金钩只钓龙。”皇上顿时龙颜大悦。传说,尽管是传说,却使钓鱼台的黄墙更加夺目。
钓鱼台前,水域宽阔,水色秀丽。时逢盛夏,湖面上,一片片荷花散落在湖边,荷叶田田,花朵娇艳,虽没有“接天连花无穷碧”似的壮美,却也亮丽了一方天地,给人以这个时节应有的享受。站在台里,从左侧的椭圆门洞向外观望,翠绿丛中矗立着一座白塔;从右侧的门洞向外观看,小金山上的风亭赫然映入眼帘。而中间的,则是一个正圆形门洞。从洞中放眼看去,正前方碧水荡漾,波光潋滟,一片荷花颤浮在水面,绿叶轻摇,鲜花点点。远远看去,映衬着的五亭桥,仿如横卧在荷花之上,桥荷相照,如海市蜃楼,亦幻似真,意趣盎然。
五亭桥,亦称莲花桥。据称,若从空中俯瞰,五亭桥就像一朵盛开在水面的莲花。莲者,即荷也。这是一朵人工制造的荷花,在漫长岁月的大部分时间里,以桥亭的形式,独自坚守着荷的风韵。只有在夏天,当那些自然的荷花茁壮而出,簇拥而至时,它的存在形态便会融入“出於泥而不染”的形象之中,在鲜活中彰显出特有韵味。桥是荷化的桥,在与荷花相依的情景里,稍加想像演绎便是一张彩色鲜亮的荷花图。一朵硕大的荷花,星星点点的小荷花,在清波里绽放。我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在细读一首优美的荷花诗,在诗的意境里沉醉。
当年在钓鱼台上,乾隆皇帝曾为用鱼钩钓到很多龙鱼,而龙颜大悦。而今,身处钓鱼台里,我则为用肉眼钓出了一片颇有意境的荷花,而欣喜不已。
夏天的荷花带有诗情画意,给人以优雅婉的感受。而夏天的雨,大都激情奔放,豪气十足,令人振撼。
在瘦西湖游览,我曾有二三次因暴雨的狂妄,不得中断行程,躲进就近的亭堂避让,其中有一次是在五亭桥。被困亭子,无聊之时,我无可选择地选择了观雨的消遣之举。
五亭桥地处空旷之地,桥亭高耸,视野开阔。抬头仰望,天上乌云密布,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引发一阵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和卡啦啦的炸雷声。雷声实不辱其雷庭万钧的威名,每次响起即惊天动地,振耳欲聋,害得亭内那些胆小的女子和小孩,不得不紧捂耳朵,紧闭眼睛,尖叫连连,惊恐万状。雷声响,雨点也大。亭顶上雨声劈里啪啦,颇有“雨点倾豆黍”的气势。如泻的水流,从亭檐哗哗而下,似瀑布似水帘。
驻足观望,亭外的雨如一根根接连天的水柱,源源不断,喷注而下。风,一阵阵刮起,岸边的树都似失去了重心,时不时东摇西摆,像是在不由自主地跳着疯狂的迪斯科舞蹈。在连通的五亭间移步依次眺望,南面的白塔,如同在一片苍翠之中玉立着的一个披着白纱的少女,朦胧飘逸;东面的小金山,像停泊在湖里的一艘船,载着葱茏的绿色,飘渺的雨雾;北面,万紫千红,群芳争艳的万花园景观,被雨幕笼罩成茫茫一片,只有了一些景物的轮廓;西面,在黑沉沉的乌云下,依稀可辨闻名遐迩的二十四桥的拱形身影。空中,不见了鸟的踪迹。湖里,也不见了舟船的往返穿梭,只有水在翻着白色的波浪。
一场雨,改变了瘦西湖这个小小的世界。如火球似的太阳,不知躲进了哪片云层,使人难受的燥热溽闷,消散得一干二净。雨水湿透了空气,弥散着一丝丝清新的气息。风吹来,一阵阵凉爽,滋润出心田的舒适惬意,使人心旷神怡。
忽然,闪电消失了,雷声远去了。渐渐地,风停了,雨也停了。当亭檐上还在滴着水珠时,太阳从云层里跳了出来,金光闪闪,还在西边的天空上挂出了一道庆贺回的彩虹,绚丽灿烂。被雨淋湿的蝉声,从新开始了流行,那些小鸟不知又从哪儿飞了出来,在空中翱翔。一切都回到原来,只是我的心里多了一份疑问,这雨,算不算夏天送给我们的一个免费的、特定的游览项目?它是那么地惊奇,那么地精彩悦目。
瘦西湖的夏天,洋溢着蓬勃兴盛的气氛。走在路上,我倾听来自绿丛间的吟唱、鸣叫;驻足湖边,我注目碧波、荷花;站在亭榭,我观察风雨……身在一个季节,领略、享受一个季节的风情。夏天,自有夏天的风景,夏天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