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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加才仁:故乡(2)
    • 作者:秋加才仁 更新时间:2020-01-13 10:41:27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185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兄弟,图登大哥擦了擦嘴角的血,就起身走开。在那个年代打架似乎是经常发生的一件事,尤其是五兄弟打架斗殴更是经常发生的,乡上的警察也不敢管。回到帐篷后家人看着图登大哥肿痛的脸,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一向不爱说话的图登大哥就说了一句“没有什么。”就开始低头喝茶,家人也知道图登大哥的性格,也就没有说什么。


    这时乡上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无敌的五兄弟今天居然让一个貌不惊人的牧民给打趴下了,这可能是这个赛马节的最大新闻了。


    “这还了得,我以后在乡上怎么立足,先辈的英名怎么能就这么玷污!”大哥坐在一张藤椅上,脸色铁青,双手颤抖着说道。

     

    “大哥,让我过去宰了这个乡巴佬!”老二拿起刀子打算出去拼命。被揍的两个兄弟用毛巾敷着伤口,一言不发的坐在帐篷一角。

     

    “让五弟关了商铺的门,回来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那个乡巴佬的勇气!”大哥让一个打闲杂的工人跑过去。不一会儿五弟就过来了。问清事情的原委,五兄弟拿起家伙事就奔着酒馆的位置走来,一路走来一路问。平时谁都不会注意这个貌不惊人的牧民,今天却成了新闻人物,不一会儿就知道了图登大哥搭帐篷的位置,很多人也开始尾随着五兄弟一路跟来。


    下面的事情络腮胡子大哥是亲身经历过的见证人,他在帐篷听到吵闹的声音,赶紧出来一看,图登家的帐篷口围了很多人。他走近一看,只见几个拿着家伙的人正在喊叫。情急之下络腮胡子大哥回去拿上自己的打狗棒,这些本来是防狗用的东西,显然成了冷兵器时代最后才消失的武器了。听见外面的喊叫声,图登大哥不紧不慢的走出帐篷,看着刚才哪两个喝醉人,他知道这事情有点麻烦。帐篷里的孩子和老婆睁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图登大哥出了帐篷们说道:“既然厄运交上了自己,没有办法逃避的,我们现在能不能出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一对一的单挑?”“好吧!


    “我们五兄弟从来都是一起的,你有兄弟朋友也可以叫上来,当然为了证明我们是一对一的单挑,我们可以让这里围观的选几个过来做个证明。”大哥沉稳地说道,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显得很从容。这时几个好事的人早就站在中间,劝说那些围观的散去,一些人不情愿地散去。


    “我和图登去吧。”络腮胡子大哥当时觉得这时候是最需要兄弟的,自古在老人的口中听着英雄的故事长大,今天算是见证友情的时候了。


    图登看了看自己的兄弟,说道:“兄弟,也许这回害了你啊”。五兄弟早已向小河对眼的河道边走去,见证的几个人和哥俩也跟了过去,只听见两家人孩子和女人的哭泣声。

     

    站在干枯的河床上,周围的人寂静无声,五兄弟中的五弟过来说道:“呀,男子汉,我们使用拳头一决高低还是用手中的家伙啊?”手中的一把长刀泛着冷光。


    图登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言辞:“随便吧。”一句话后,五弟就扔下手中的刀子,过来就是一拳,图登大哥也还手一拳,双方扭打在一起,拳头是你来我往,将近几十分钟的打斗,五弟开始渐渐处于下风,拳头无力,只能打在图登大哥的肩膀上,这时候图登大哥一拳重重的打在其太阳穴上,五弟立马倒下去。


    忽然间人群中二哥叫骂着跑过来,拿起大石头对着图登大哥砸下,图登大哥顺势一躲,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背上。这时候图登大哥一把抱住二哥狠狠的摔在地上,骑在身上就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头部一阵狂砸,那人一会儿就不动了。


    这时候看着连续打败几个人的图登体力不支,络腮胡子大哥就上前去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热血涌上心头,络腮胡子大哥告诉他们说:“五个人打一个不公平,现在开始我和你们较量较量。”说完络腮胡子大哥就拿起打狗棒,看着他们过来。

     

    “没有五个人,现在只剩下我了”大哥站出来,看得出来大哥是个见过世面,身经百战的汉子。他不慌不忙的拿着打狗棒走过来,站在络腮胡子大哥的面前。“我普巴也是一拳拳打过来的人,男子汉要打得光明磊落,就算是我们兄弟输了,我们也要输的堂堂正正。”一边看着图登一边看着那些证人,继续说:“让你的兄弟好好休息一会,我们再继续,我也不会是那种站便宜的孬种。至于兄弟你,看来是个讲义气的人,现在这世界上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很钦佩你的勇气,我们两无冤无仇,就没有必要动干戈。”说完就站在那里等图登休息好。听着他说的话句句也在理,络腮胡子大哥也就退下来站在图登的身旁。

     

    图登起身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过去,这时候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着打狗棒了。大哥也没有说一句,在你来我往中只看见两支打狗棒举过头顶,重重的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那些胆小的人都不敢直视,因为两个人已经是满头血迹,渐渐的大哥的动作慢了下来,图登也开始摇摇晃晃,一会儿两个用牛皮绳拴住的狗帮缠在了一起,两人也同时倒地不起。络腮胡子大哥赶紧跑过去抱住图登,那四个兄弟也把他们的大哥搀扶过去,周围的人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此结束”大哥说道。

    “好”图登附声回答。

     

    第二天开始乡上的人们口中各种版本的本次事件开始流传,而那个没有名字的牧人,成为了人们心目中英雄的化身。更有一些人看见身穿皮袄的牧人,开始有点顾忌,再也不敢开玩笑和恶作剧。那些乡上的人那时候都习惯穿着喇叭裤和中山装。乡上的小伙子和学生也开始自制其各种狗棒,每天对着电线杆练习。


    听完图登大哥的传奇经历之后,我看着图登大哥心中突然多了一份敬畏。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我看见远处还有一些黄羊在悠闲的吃草。时间还早,我们要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今天因为络腮胡大哥的存在,这段旅途没有自己出来的那天那般寂寞无聊。吆喝牦牛的我偷看了一下图登大哥,瘦弱而有点高的个子,很难想象他的凶悍。

     

    一路上除了我们几个就很难碰上什么人了。不远处还有几匹狼在山顶张望了一下,就开始奔跑到了山的另一侧。络腮胡大哥说道:“远途遇上狼是一种很不错的吉兆。”狼对于游牧民又爱又恨,爱的是狼是格萨尔故事中格萨尔王十三个战神之一。恨的是在大雾中狼群常会偷袭羊群和单落的牛,给牧民造成很大的损失。一直以来在对其敬畏和仇恨中,一起经历了游牧人的辛酸苦辣的岁月。山坡上还有几只旱獭在张望,他们警惕的看着周围,前爪感觉像是信众合十双手祈祷时的样子,胖乎乎的旱獭确实很让人有一种亲切感,很多时候游牧民对它都是敬而远之。那时候人与动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

     

    在一块植被比较茂盛的河畔,我们选择了休息一会儿。当我们盘腿坐在草滩上时,我还是不经意看了一下图登大哥,感觉心中有一点敬畏。这时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怀着各自的想法。仰卧在草滩上,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每一块白云都有各自的样子,像马、像人脸、像山顶。我开始幻想着生活在天上的那些神灵,是不是正在白云上俯瞰着我们。这是忽然从天边飞过一只鹰,看着它巨大的爪子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也许是草原上的兔鼠或者是一只小狗,它才是空中的霸王。  记得那时候不知道在哪里捡到的,扎岱就有一个巨大的鹰爪。看着天空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我想一个人如果有翅膀那该多好啊,可以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看看这无边的世界。


    络腮胡子大哥起身说道:“呀,两位继续走吧,再走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抵达今晚休息的地方。”


    我和图登大哥几乎同时起来,看着散开的牦牛,我们很默契地把它们赶到了一起,这就是游牧人天生的一种生存技能。赶着牦牛慢慢行走,这时候我已经把褡裢和鹿角、古剑挂在了牦牛的背上,感觉很轻松。

     

    下午的天气开始渐渐的转凉,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行程,现在只有旁边的河流发出的潺潺声音,人和牛群都显得那么寂静。


    前行......前行......成为了现在唯一的主题,络腮胡子大哥现在也不说话了,而自己都没有什么值得和他们分享的故事,只能保持着沉默慢慢前行。


    一路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河流好像在故意提醒着这是一个有声音的世界。我耐不住这样的寂寞开始唱起山歌,悠扬的歌声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这时候络腮胡大哥说:“很好的嗓子啊,如果你用这歌声来唱一些情歌,一定会有很多女人对你日思夜想。”说完他要求我在唱一首,我当然不会拒绝。


    在一首首的歌声中我们走了很长时间,说起我的嗓子也许是因为扎岱老父亲经常让我唱格萨尔王故事不经意间训练的。想起老人,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感激,慈祥的老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扎岱无法识字和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中。

     

    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双脚开始有点麻木,我看见在一处山坡上残墙,我问络腮胡大哥:“大哥,那眼睛看得见的山坡,是不是今晚我们要休息的地方?”。“恩、别看他就在咫尺,我们还要走几个小时才能到”络腮胡子大哥回答。我没有回复他继续前进,天边开始布满了火烧云,天空中回巢的鸟儿成群飞过头顶,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头顶飘过,鸟儿回家了,我想这些鸟儿也应该会在某个地方建有温暖的巢,也许还有很多雏鸟在等待着父母的到来。想起自己又是一阵莫名的忧伤,看来要尽快地回到家里陪伴慈祥的母亲才好啊!

     

    经过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接近了那个废墟,看着这些散落四处的残墙。看来以前这里有很多人生活,有些残墙就算是经历了岁月的摧残,还是能再其废墟中可以感受到当年的壮观。

    我们一起把牦牛赶到了中间残墙的中间,那些残墙中长满了各类植物和青草。络腮胡子大哥早已把货物搬到了一座看似碉楼废墟的围墙中,我也帮着般运起来。


    这时候络腮胡大哥跟图登大哥说:“这里是天然的休息场地,我们今晚把帆布帐篷搭在残墙中间一定很暖和,还有这是当年格萨尔征战四方时,用牛奶和泥土为王妃珠姆建起的休息宫殿, 很吉祥啊,一定不会有孤魂野鬼和山精异类打扰啊。”


    图登大哥说:“好的,我这就去外面把拴牛绳子,(我们叫栋)给固定好。”


    我说那我帮络腮胡子大哥搭小帆布帐篷,在草原上管这种形状有点像斧头的帐篷叫斧头帐篷,因为这种帐篷上窄下宽,只有两根柱子支撑,体积小、携带方便,两个人几分钟可以搭建起来。搭完帐篷我去找了三块大石头,看样子曾有很多人选择在这里过夜,我就在不远处看见三个已经摆好的石头,我拿过来放在帐篷的门口。


    络腮胡子大哥已经拿了一个小铝锅去打水了,我拿着水壶过去,一起打水回来。图登大哥已经开始架起了火,我们先煮好了茶。期间,图登大哥拿起小刀,找来一块石头开始切肉了,糌粑和牛肉一起搅拌的肉汤,是游牧人补身体和恢复体力的最佳饮食。我这时候和络腮胡子大哥过去把牦牛从四处散开的地方赶过来,拴在图登大哥早已固定好的牦牛拴绳上。

     

    夜色渐深,火苗在帐篷口攒动起来,我们点起了一小节蜡烛。图登大哥早已端上了热腾腾的糌粑牛肉汤。两碗下去我的额头早已是满头大汗,络腮胡子大哥开起玩笑,说:“年轻人身体很虚弱啊,才喝了两碗就有汗珠冒出额头,说明体力不行啊,这样将来怎么能够传宗接代,让老婆幸福啊,你看我这老头,一晚上三四次还是很有把握的。”说完便开始大笑起来。图登大哥也在一边笑了一声。我感觉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啊,只能低头继续吃饭喝汤。

     

    简单的晚餐后,喝茶聊天成为了一种休闲,这时候络腮胡子大哥问我,说:“我们也是走了一天路的熟悉朋友了,你为什么选择一个人这样游荡啊,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事?虽然四处游荡是一件很让人向往的事,可这样的路途会要了你的命,命运无常万一发生不幸,珍宝般的无暇人生是难得轮回的,孩子”。听完大哥的一席话之后,图登大哥也说道:“如果还有家可以回去,赶紧回去,免得让人家中的人担心”,说完就喝起茶。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又编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下子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宁静。我喝过一口茶后,回到道:“二位大哥,非常感谢你们的良言相劝,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有个慈祥的母亲,家中牛羊足以让我们母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许是命运注定的一切,我那天忽然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出来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的经历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看得出他们感到很迷茫。这是络腮胡子大哥说:“也许这也是你生命的一种历练,不过还好,你也没有走多远,就算不按原路返回,你也可以从乡上顺着大路一直走过去,然后一直往北,根据我的经验离你的家也不是很远,尤其是大路一带都是你们部落的人。”我低头并没回复。

     

    星空中繁星点点,图登大哥说应该休息了,我们开始把牦牛鞍的垫子当成床垫。我说:“两位年纪比我大,应该睡在里面,我睡在靠门的地方。”开始两位并不愿意,但是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他们也没有继续争执。经过了一天的跋涉之后,我们一躺下就睡了,一夜无梦 。


    早上一阵寒意惊醒了我,睁开眼睛看见天色渐亮。早起的鸟儿开始在天空中飞翔出去觅食,我看见两位大哥还在呼呼大睡,就再躺下来继续睡觉。把头伸进藏袍当成的被子中,暖

    意促使睡意袭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傍边图登大哥加火烧茶的响声吵醒了我,伸出头来看看四周天已经大亮。


    络腮胡子大哥看样子是刚刚出去方便,手提裤头打了一个寒颤,说:“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我们中午应该就能到乡上,可以好好的休息。明天在找那些做买卖的人,一想到那些人


    真的很头疼啊,他们可以为了半斤酥油和你缠上一个小时,我们这些不善于做买卖的牧人,经常是熬不过老吃亏啊。”说完络腮胡大哥无奈的笑了笑。


    茶香飘起,可口的糌粑是游牧人最好的早餐。既携带方便,有耐饥饿。吃过早餐,我们开始给牦牛上鞍子,驮上东西,一天的跋涉就这样开始了。收拾好一切之后,在一声声的吆喝中我们又上路了。

     

    太阳从东方的山顶慢慢升起,图登大哥念诵起了经文。草尖上的寒露掉进胶鞋中,没有一会已经湿透了脚。幸亏在行进中没有觉得很特别的冷。也许是昨晚肉汤加上休息的很早,今天我的精神很好。看着两位大哥,想起昨晚的一系列劝导后。我打算回去,想了想自己的这次路线,等经过大路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好按顺时针转了一圈,也算是转了一次神山吧。心中盘算着这些时,一时间也没有和他们交流。在一处上坡的地段有一个很大的山洞,我好奇的回过头去看看,感觉里面阴森森的。


    络腮胡子大哥走过来说:“这里一直都住着一个妖精,很多人都见过,满头白发、背着个竹藤编制的筐子。尤其是夜晚行走这里的时候,骑马的人到这里马儿就不走。一次有个人到这里,马儿用鞭子怎么抽打都不前行,他感到很蹊跷回过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老太婆死死的拽住马尾不放,惊恐之中他念起驱邪的真言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那老妖怪就撒手喊叫,马儿才开始奔跑起来。从那以后,一般很少有人夜行经过这里。”


    我回答说:“幸亏我们昨晚没有经过这里”,图登大哥回头说道:“据说我们这里的一位岩洞修行的瑜伽师,在不久已经把这女妖给降服了,他可是一位在山洞修行了几十年的瑜伽师。”这时候图登大哥和络腮胡子大哥开始聊起了这位瑜伽师。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位瑜伽师是格萨尔王时期某个战将的儿子的化身,由于前世杀戮过多,发了心愿打算今生怀着一个悲悯利他的慈悲之心,修行一生造福信众,渡化众生早日远离的苦海和轮回之苦。

     

    听着络腮胡子大哥讲这些,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条小河的边上。几个人熟悉的踩着河里的石头走过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弥漫在乡上的炊烟。


    我说“其实看到快要到达的目的,感觉就到的快一些。”两位大哥笑了笑,一路无语。


    这时候山的两边出现了牛羊,还有散落在不远处的黑色帐篷,远处的藏獒叫喊,那声音雄厚深沉。一些流浪的野狗从不远处爬过来,朝着我们喊叫。我拿起打狗棒,两位大哥却对此没有什么准备,也许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快到乡上,我看见了乡上的大体轮廓,乡上其实就是夯土房子和那些红色瓦片砖块结构下整齐的乡政府和一切政府办公区,这也是乡上好的房子。外围是各种帐篷,来自各村部落的商客都在这里安营。


    络腮胡子大哥回头征求图登大哥的同意,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在离那个市场较近的地方驻扎?”

    图登大哥回答。说:“你决定吧!”。


    就这样我们到了乡上,在离那些房子较远的地方,我们搭起帐篷,卸下物资整齐地摆放在一起,然后开始烧茶休息。


    “时间还很早,我们应该到乡上走走看看花花的世界啊”,络腮胡大哥开玩笑道:“说不定我们还有这么帅的小兄弟,他会有什么艳遇的”继续说完。我们用几个牦牛鞍挡住帐篷的门缝,就朝着乡上走去。


    从两间房子中间穿行过去,我们就到了所谓的大街,无非就是在一条横置通往远方的道路两旁,摆着一些台球桌,那些桌布已经掉色,到处是被球杆戳破的痕迹,还有就是几家商铺和饭店。


    几个年轻人正围在一个台球桌上,我们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看样子他们谙熟此道,手上的杆子轻轻滑过,那些颜色不同的石头球就听话的进入到了洞里。我看着这些感觉不到一丝的好感,真不知道这个玩意有什么好玩之处。


    看了一会,络腮胡子大哥说道:“走吧,我去商铺看看。”进入到一家商铺,店铺的主人是个女的,看着女主人脸色明显要比牧区的女人要白很多,还有衣服穿的也很干净,还能闻见一种从来没有闻见过的香味。看着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一时还缓不过神来。这时候图登大哥说道:“我们买根蜡烛、一袋挂面。”商店的主人立即熟练的拿起来。在递给大哥商品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很白,而且指头很细。心里立马闪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时候两位大哥算完账,打算离开商铺,我为刚才自己的邪念感到不好意思,临走也没有再敢看看。


    按照原路返回,善解人意的图登大哥说道:“我们在这里要待上几天,你如果没有什么打算,我们一起可以住下。你明天也可以和我们出去,在我们出售东西的时候,把那鹿角也一起卖掉,这里有一些买卖人和我们还不错,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时络腮胡子大哥,回过头在前面喊道:“对对,然后你就回家吧!希望你能还认得回家的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营地,我们开始忙碌起来,我看见那些牦牛已经走出了很远,就自告奋勇过去。远远的山坡上牦牛们基本上都在一起,也许是两天的劳累,他们并没有走远。跨过一条小河就接近了那些牦牛,我绕过去爬到山上,用抛石绳吆喝着赶回去,那些牦牛也很听话。


    到营地的时候,两位大哥早已烧好了茶,图登大哥熟练地在一块石头上切着肉。我和络腮胡子大哥栓起牦牛,对于在家习惯了一次拴六七十头牦牛的我来说,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锅里的牦牛肉和挂面一起散发出香味,我们拿起碗用小刀当筷子,当然图登大哥还随身带了一把勺子。经过晚饭后,我们开始随意聊天,图登大哥开始转动念珠念起经文,这是他一天的必修课。


    我和络腮胡子大哥就坐在帐篷门口,夏季的草原总是这么惬意,看着乡上那些窗户中闪烁着的光芒,屋顶上冒气了炊烟。当然还有一些穿过乡上公路的汽车,那些大家伙我很想过去摸摸,看着他们叫喊着飞快的穿行而过,我心里充满了一丝的恐惧。


    那天晚上,我听见图登大哥一直都在嘴里念诵经文,络腮胡子大哥早已打起呼噜入睡,。我想了想明天应该怎么办?我是应该回去还是继续流浪?说真的这几天跋涉让我已经筋疲力尽。


    故乡,那些熟悉的人和温暖的帐篷,还有就是熟悉的土地。甚至还想念起了家里牲畜和我那匹红色马。当然还有被称为加周的大藏獒。在烦躁不安的野狗叫声和不断鸣笛穿行大路汽车的机械声中,我昏昏入睡。

     

    第二天,我们起来比较晚,。我把牦牛赶到了河畔,图登大哥烧开了茶水,经过简单的早餐后,我们就去市场寻找买家。市场是一个大围墙和几间房子,院子里堆满了牛羊皮。市场内汉族、回族、来自远一点城镇的藏族商人,都在忙碌着。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过来,看见络腮胡子大哥热情的打起招呼:“好久不见了,朋友”。


    络腮胡子大哥回答:“是啊,你的生意可好啊,我今天是没有找别人,直接是奔着你过来的。多少年一起打交道,和你做买卖最为踏实,而且你的秤从不缺斤少两,我就相信你,老朋友”。


    听到络腮胡子大哥的赞许,那人脸上洋溢着自豪,说:“这个当然的,商人也要有商人的道德,我们商定价钱之后,亏盈就生死有命啊,绝不能干那些缺德的事啊”。


    简单的寒暄之后,络腮胡子大哥就邀请那个商人去我们的营地看看,那个人带了一个小伙子。一路上那个商人不停的讲,这些年来乡上的商人太多了,生意不太好做。自己因为在这里几十年了,自从德格老家出来闯荡已经快二十年了,现在都忘了家乡的模样了。说完看了看我,问道:“这是你的儿子吗?这么大了。”


    络腮胡子大哥笑着回答:“这位是我在路上遇见的朋友,也和你一样向往闯荡天涯。”


    听完这句后,商人又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伙子,如果没有苦衷,谁会愿意抛家舍子出去闯荡?我当初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绝对不会出去流浪“。”


    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一路流浪,当过富裕游牧人家放牧的短工,也在农区收割青稞的时候打工,更为悲惨的时候是都找不到谋生的活。经过了很多年的闯荡,我在这里帮那些汉族,回族商人翻译和搬运货物,后来慢慢的积攒了一些钱,开始自己作为小买卖,在这里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和一些积蓄。但是我日夜都想念着家乡的父母,前些年有几个我们那个地方的商人来到这里,我给他们寄了些钱和生活用品,向他们打听家人的情况,知道了我的母亲还活着,父亲早已离开了人世。我只能在这里的寺院做些法事回向我的老父亲,一想到这里我都感到由衷的难过。


    商人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感觉几万年憋在了肚子里,看着我们也没有插话,继续说:现在回去我什么都没有,这里又有老婆孩子和家业,人生无常要珍惜好眼前的一切啊,小伙子。”商人一下子吐露自己的苦难,也许是因为看见我的处境和他年轻相仿,一种善意激发了他。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已经到了营地。几条野狗因为闻见帐篷里的肉味,在帐篷周围游荡,看见有人过来跑得远远的。


    “我就喜欢你这朋友的酥油和曲拉,还有皮子。”商人看完货物满意的说道。

    “那你说个价格吧?”络腮胡子大哥把手伸进商人的袖子中,这是一种古老的讨价还价的方式。

    “现在这个价格,老朋友,我是给的最高的,不信你就看看市场的价格”商人老板说。

    “这个是我能让的最低价位,我是看你和我多年的朋友,也没有让别人看货物”络腮胡大哥说。

    “哎!行吧,看来这批买卖我是赚不了多少了,最多保个本,生意不好,有的做总比一天闲着好。”商人面露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时候来搬货啊?”络腮胡子大哥问道。

    “我一会就安排人过来,现在我们要称斤,数上数”商人挥手叫那个小伙子过来,安排他回去叫上几个人,拿上大秤。


    不一会儿,几个小伙子拿着大秤,推着两手推架子车走了过来。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就坐在那里看他们忙忙碌碌。一会儿商人拿起一沓钱一张张地交给络腮胡子大哥。

    这时络腮胡子大哥忽然想起什么事叫住了商人,然后示意让我过去。我说:“什么事?”大哥说道:“把你捡到的那鹿角拿过来。”我从帐篷取出鹿角递给他们,络腮胡子大哥说:“朋友,你看你们都有着同样的经历,这位小兄弟,明天开始也要和我们分手了,他身无分文回去很难的,您给估个价权当做个好事”。络腮胡子大哥此时变得极为谦卑,充满期望的看着商人。


    那商人想了想,看着我问:“你是哪里的?”我说:“嘉当草原。”他说:“还好,也不远啊,先到清河乡在步行一天就能到家了。我年轻时,常年奔走最为熟悉。现在这样一只鹿角不值什么钱的,但是想想我的经历,年轻人不能冲动啊!我看你从这里到清河乡找个车需要五元,说不定也有好心的人再带你一程,再买个饼干什么的吃的,我只能给你15元了,这个回去能不能买上10元还是个问题。”,说完他掏出钱来给了我15元,这是我第一次拿到手的巨额财富。我赶紧感谢商人和络腮胡子大哥。这时络腮胡大哥抱住了商人表示了再次的感谢。


    商人还说:“你明天早上开始在市场找车,也许还能遇见我认识的人”说完商人就走了,那些小伙子孩子往架子车上装着货物。

     

    看着商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两位大哥感觉如释重负。告诉我今晚就和他们一起住,明天他们要去采购粮食和生活用品,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让我明天开始去市场找车回家。我连忙的表示再次的感谢。我们又去乡上的街道上转了一圈,看样子对货物卖出的价格很满意。络腮胡子大哥说道:“要不我们今天买几包,那个和挂面一样好吃的面怎么样?”

    我和他们走进一家商铺,一个汉人说着标准的当地藏语,看见我们进来就说:“朋友,需要什么?”,络腮胡子大哥指了指一包用红色的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个叫方便面。那个商人立即明白需要什么了,拿了3包说道:“你们三个大男人,三个是吃不饱的,要不再买三?这个很好吃的”。我们拿了六包方便面,揣在络腮胡子大哥的藏袍中,在街上胡乱了逛了一小会儿。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到营地,我一如既往的赶回牦牛。今天也许是得到了两天的休息时间,这些牦牛有些不听话,我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赶回。回到营地我们把牛拴好,看着图登大哥熟练地切肉,络腮胡子大哥撕开方便面,我看见方形的卷在一起的面,络腮胡子大哥掰开后放进热水里,仍后开始加入调料包,这次他只加了三个。“这个调料很好吃的,明后天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放进去。”对图登大哥说道。图登大哥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这个真是人间美味,真不知道是谁制造出这样的美食”络腮胡子大哥赞叹着,脸上充满了不解。


    我吃过晚饭,开始端上茶坐在帐篷门口。络腮胡子大哥出去方便,图登大哥一如既往地念诵经文。我开始想象明天自己的旅程,怀里揣着巨额的钱财,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花。这时络腮胡子大哥回来开始铺床,我们把自己藏袍当被子睡觉。听着图登大哥还在念诵着经文,我想应该好好的谢谢两位大哥,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感谢两位的照顾,还有我经过这次事后,很后悔出走的决定,以后两位大哥如果来我们部落,一定要找我。”我把姓氏和大体的冬夏草场的地理位置告诉了他们。


    这时图登大哥停下经文,说:“这样很好。孩子,咱们游牧人天生注定要和草原一起,牛羊是我们的全部,祖辈们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是,我们的子孙也是,离开了草原和牛羊我们还能怎么生存?”我“恩”了一声,表示了对图登大哥一席话的赞同。


     “这次的经历也许是你在你们部落吹牛,赢得少女赞许的一次资本哦。任何事都是相对的,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学会吸取经验,对你以后的生活会有很大的帮助。”络腮胡子大哥开玩笑地说。

    我说:“这次我是第一次体会到离开家的孤独,原来不只是母亲和朋友,那些草原和牛羊、马儿、藏獒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过一会儿两位大哥的呼噜声说明他们已经入睡,我也许是对明天未知的前途的顾虑还没有睡意,也许我该好好的计划一下。


    按照商人的路线,我要花五元才能到清河乡,清河乡我是去过几次的,从哪里到家我是轻车熟路。现在问题是这中间要花去五元,我很舍不得啊。反正不管是步行还是坐车都能到家的,我还不如为母亲和扎岱、扎岱的老父亲买上一些礼物,那个方便面就很不错,我下定决心要步行走过去。


    计划好了之后,我还是觉得不能拒绝商人的好意和两位大哥的期望。我明天还是先去看看市场那里有没有车,如果有车我就在半路下车,不给他路费就好了,一想到自己的小聪明和计划好的事,我就开始睡意渐浓。

     

    第二天,图登大哥叫醒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死,也许是对昨晚自己的计划太满意了。起身跑到河边洗了洗脸,吃过糌粑。我就和两位大哥道别。我背起褡裢拿上了那把生锈的铁剑,再次感谢两位大哥的照顾。临行时,络腮胡大哥嘱咐我要去市场找商人。

     

    我在市场的门口看见了昨天的商人,我前去打了个招呼。他看见我就告诉说:“小伙子,你的运气太好了,这个司机是我的朋友,今天要把一车的牛皮拉倒西宁,你现在帮忙装货,他就可以免费把你带到清河乡。”我一听到不用给钱,这个正是自己的期望啊,便开始忙碌起来把那些牛皮放进车里。我的勤劳得到了赞许,那个商人开始对雇来的工人表示了不满意,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小伙,多勤快,我都没有给他工钱,只是搭个顺风车,你们拿着钱还在偷懒。尼玛..你装货的时候就尿多,我现在都怀疑你那小玩意儿能不能胀起来,连尿都憋不住,你的肾是不是不行了啊”商人的话引起了周边人的一阵狂笑,那个叫尼玛的小伙子也不甘示弱,说:“老板,我的肾和小伙计硬不硬,如果你让我和你的老婆呆上一晚上,我保证她就和你离婚,敢不敢啊?”尼玛淫笑着,周围的人再次起哄。“赶紧干活,你就嘴巴勤快”商人说不过尼玛就打发过去。

     

    装完货物,老板给那些工人算了工钱,又在发着牢骚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我们那一代勤快,费用却越来越高”。算完工钱回过头来,看见我还在车旁等着,说道:“过来,小伙子,反正司机也要吃饭,你也来喝口茶。”我走过去进了屋,看见一个高个子的人和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喝茶。商人一进屋就给那个高个子的人打招呼说“这就是我说的人,刚才装货很卖力,你把他放在清河乡。”高个子点了点头,斜眼看了我一眼,我很不喜欢他那高高在上的感觉。


    “走了,老朋友”那高个子司机看看了表说道。

    “一路顺风,老朋友,这批货你绝对能卖个好价钱”商人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这时那个抹着刺鼻的白粉的女人也起身,我看她也许不超过二十几岁,走到车旁的时候,他们看了看我,高个子的司机让我爬上车厢。商人说:“这次的这些货是牛皮,你就在牛皮中间好好的睡上一觉,还没有做完梦就到清河乡了,现代化的东西就是这么神奇。还有,小伙子,你的年纪和我前年去世的孩子差不多,回去好好地对母亲,安安稳稳地生活,家才是最好的归宿啊。”我在车厢上点头表示再次的感谢。


    汽车发动机隆隆响起,我感觉到车身晃动,牛皮中间散发着发霉的味道。我躺在上边,摇晃的车厢让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不一会儿,我晕晕乎乎眼睛已经睁不开。我紧紧握住绑着牛皮的绳子,一直在吐,我看见天上的太阳变成了红色的,自己的身躯已经是空空的,五脏六腑已经掉在了外面,这时候我看见一丝的光芒照着我,我使劲呼喊想让车停住,但是车厢摇晃得越来越快,车速越来越快。那些呼啸而过的山都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我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从车厢看到道路在急速的前进,我现在只能往下跳下去,才能得到解脱。我闭上眼睛,又吐了很久,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拿起生锈的铁剑和褡裢,向着路旁模糊的草地跃起跳过去。在半空中我久久没能落地,心中的恐惧让我在空中想拼命的抓住什么。在一声的叫喊中,我看见母亲就在身边抱怨说:“你看看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要不去放牧,夏天吃不好,长不好膘,冬天这些牛就要面临死亡了。”我茫然地看着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会啊?我起身看见那把铁剑就悬挂在帐篷的上方柱子上,一把用牛皮包住,剑柄是鳄鱼皮的长剑。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依然很真实,在看看我的那个褡裢就在一旁,唯一缺少的就是那十五元钱。


     “今天怎么这么迟?”扎岱手里拿着抛石绳,不耐烦地看着我。


    求夏,笔名:秋加才仁,青海省作家协会八届委员会委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玉树藏族自治州作家协会主席,玉树州第十四届政协委员,玉树州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理事;《康巴文学》执行副主编;已出版诗集《秋加的诗》;小说集《秋加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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