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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竹鸣:十年启蒙师恩难忘——我的中小学老师们
    • 作者:丁竹鸣 更新时间:2017-08-01 10:56:51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197

    一生值得回忆的是上学,晚年感觉欣慰有这么多好老师。人生而有求知本能,大量的教育辐射,投影在一张白纸般的孩童心地。可以说,十年启蒙奠定了我一辈子的知识基础,更塑造了我的情志品行。

    所谓教育一半来自家庭,还有一半来自学校。

    1,民国后期

    私立乐余小学,由张渐乐先生创办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校址:乐余镇北东巷门外。

    西侧是乐余镇关帝城隍庙,庙前左右天井有大银杏树两株。校舍三进面东背西,两侧由南北厢房连接成前后两个天井。北侧有周案全圩的南沟,南侧有东镇河转角、小路,为校园冬青篱笆隔开。整个校园与镇基地平,头进校舍中间走廊。粉墙上圆形蓝底白字的校训:礼、义、廉、耻、信。操场低于校舍一个坎儿,约一亩多地,有篮球场等设施。校内遍种法国梧桐,粗约半抱。每年春绿叶冬凋谢,落了一地巴掌大的黄叶,为一道风景。

    张渐乐先生明智之处,是舍得高价聘请大学毕业的青年教师。男老师有朱启贤、孙广誉、倪守仁、陆朝宗、倪诗才、施其昌等。女老师有周云、刘亢青、朱蕴华等。并由施念尧先生任执行校长。校风开明淳朴,教师德才兼备,学生天分很高。后来出了将军、院士、专家、作家、高工很多。至民国三十八年(1949),为私立时期的十四年。

    公立乐余完小,是解放后由政府接办学校,校长仍有施念尧兼任。后施念尧调常熟师范,由张宗昌接任。至今已有八十年的校史。

    幼稚园

    总角之年,一位烫发、旗袍、高跟鞋的朱蕴华先生,突然走进了我幼小的心灵。小镇少见的摩登女郎,吸引了孩子们的明亮眼睛。由此开始了我对她的观察,像素描一样,至今尚能描摩她的面部、身材的细节特征。瓜子脸白皮肤,一双黑漆般的大眼睛特别慈善。苗条的身材略显清瘦,却透出了温馨的气息。说话总带三分笑意,使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晴天带大家玩老鹰抓小鸡、辟脚脚造瓦屋、跳绳等游戏。雨天布置分批过家家、走亲戚。最多的是听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白雪公主梳妆后,正在在镜子里照看,听到窗户外边,戴着头巾的皇后装扮的巫婆,伸进一只魔手推销她的苹果。公主拿了只咬下了一口就死掉了。灰姑娘是被后娘赶走的公主。二则都是因为皇后的嫉妒才产生悲剧。但是森林里的七个小矮人救了白雪公主。王子骑马载回死去的公主突然醒来了。是朱先生在课上教会我们:嫉妒是多么邪恶,而善良的人总是会有好结果的。

    幼稚园,是朱先生是第一次引领小朋友们,走进了快乐的集体生活。每天能听到她悠扬的脚踏风琴声。她的风琴节奏轻快缓慢,似乎也成为她性格的伴奏。上课,在轻慢和气的语音中,展示了女性的优美、善良、慈爱。这使儿童对人生的未来充满光明感,逐步养成了乐天、听话不逾矩、和他人合作做事情的好习惯。后来她走了去上海教书,我还很思念了她一阵。心里的遗憾浓浓的,总期望她能回来。每每自问:这么和蔼的先生为什么要走?

    朱先生休息日,有位漂亮羸弱的蔡季珍先生代课。她惯穿深紫色细绒线对襟上装。她与朱先生的开朗不同,看起来不苟言笑,有一种需要沉默的内因埋在里边。她的风琴技巧与朱先生也不同,特点是踩得欣快、带点雄健很好听。从小的我,就欣赏了这两种不同风格的琴曲。熟稔两个不同性格的女性,朱先生的和蔼、蔡先生的文静。后来听说蔡先生在1949年产后生病、发高热去世。小孩们隐隐地觉得:挺可惜的——这么美丽年轻的女性,为什么要死?

    夏天的教室里,黑板边上有白色茶桶,以及搪瓷有手把的小杯子。儿童们渴了就自己去拧拢头,灌水喝。这与家里土气的陶瓷缸、大碗茶是不同的,有点洋气的格式为我们喜欢。也许就开始了现代生活洁净简便的第一课。

    能记住的幼稚园同学,男的有黄昌明、孙乃白、朱汉民,女的有何渭清、施毓湘等。别看这简单的幼儿教育,在蒙师的循循善诱下,最初的道德观,灌输给了幼小的良知。他(她)的性格理念,也留下蒙童初期的印记。第一个老师是谁?也许决定了孩子们的未来。

    初小

    初小是由不懂事到懂点事了。一桩趣事,母亲在我虚龄六岁就让我读一年级。她识字不多初小程度,由认方块字至读懂佛经。由此特别操劳孩子们读书,性急的她赞成晚读不如早读。民国三十七年(1947),我就上了小学一年级。认知还可以,胆儿小一点。每天被三哥带去上学,放学。谁知有一次下午课间贪玩,敲钟了忽然要大便。人家一溜儿进了课堂,我随了进去。坐在矮凳子上的我越忍越急了,一下子漏在裤裆里哇的一声哭起来。老师就喊上三哥把我送回去清洗。这下使母亲清醒了,邻居们也说孩子太小。

    于是我第一次辍学,第二年才去上一年级。别看错过了一年,后来恰恰差一年,就有五七年的中考难、六零年的大饥饿第二次辍学。

    快乐人生从小学开始。我的乐观性格是被老师们的健康调教,和同学群的搞笑造成的。一年又一年,飘飘的梧桐叶落满校园,捡起来有巴掌大。那株前天井右侧的梧桐叉,被孩子们横跨的裤裆磨得光滑。而操场左侧的河岸畔,那株弯在河面的梧桐枝桠可以坐人。我就记得坐上去一爽一爽的,边背语文边玩耍。课间那些事儿老师们是不管的。而一到影响上课还玩,就要被责罚了。三年级那会儿,来了一位严肃的先生。灰色长衫,晃荡着一颗光头没几根头发。他叫施其昌教我们自然课,我们背后喊他稀毛辣子。同学们上课做小动作,被他看见都要用木板戒尺打手心的。

    我很小心从没挨过他的责罚。谁知有个夏天中午,天太热。有个闻天生同学领了五六个人,去他家的四汀宅沟里洗冷水澡。河岸上有红熟的盎桃枝桠垂到水里。同学们怎肯放过?于是你摘我採把上第一节课忘了。回到学校一片雅雀无声,糟了。进入教室施先生铁青了脸,让我们排队,由他抡起木戒尺挨个儿一记记打手心。我听到前边同学都打得挺响亮的,但他们没哭。我就想,我也不哭。谁知从未挨过板子的我,走到他面前听他恶狠狠的说:连你也去了?平时不打你也想尝尝?于是他抡起板子,一记打下来就疼的我只想哭但忍住了。心里盼他会少打几下,但也被他狠狠打了十记,一记没少一下没轻。

    可见施先生是不卖情面的,不管好学生差学生,校规面前人人平等。后来得知他是上海某大学的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呢。

    大约三年级秋天,我们庆幸来了一位好先生。在他上课的时候,那朗朗的念诵声,别有一种力量深入儿童的内心。孙广誉先生和蔼、坦荡,以亲切的笑容,征服每一堂课昂首以候的学生们。孙先生的教课特点是讲解风趣,能深入课文的枝枝脉脉。着重引领学生进入境界,因此我们听得认真。

    此后的自然课,由较为年轻的倪守仁先生担纲。倪先生颀长的身材、白皙的面容。眼睛有点小,却不妨儒雅温和的风度。一直到毕业没换人,算是很有缘分的了。我工作后,他也经常拿着红粮本,来我手里买粮,互致问候。倪先生直到去年才辞世,享年年九十多岁,应该与他的性格随和开朗有关。

    这些平凡的时光,在梧桐叶的飘飞下,更替着春夏秋冬。三年中我最高兴的,莫过于开学那天。翻开飘着油墨香的书本,一页页浏览。还有就是猜猜今年将与谁同桌?我又能攀到一位新朋友。这些好奇心促使我的兴趣发展开来,但对于考试分数,还没到很在意的地步。  

    现在看来,这才是初等教育的正确目标:发展兴趣增进群体意识,是准备进入社会的第一步。

    2,五十年代

    解放后学校被政府接办,乐余完小学就变成公立的了。

    高小

    解放那年,我虚龄八岁。解放军进镇我的第一印象,是他们都睡在廊棚地下,没去扰民。据说是经过彼时的镇长刘德丰先生允许,让他们进来的。很久没有看到兵们到小镇,市民很警惕保持一份安静。我悄悄问妈妈:他们是什么人?她回答:八路军。

    那时,乐小的校董去了常熟近两年。解放后学校被政府接办,私立乐余小学就变成公立的了。在我们还小的时候,看到好多次镇压反革命的大会。有一次就在我校进行,看的人很多,都知道是枪毙一位住在《六百亩》圩塘的杨某人。干部上台讲话,全场鸦雀无声。然后就是将反革命推进刑场。嘣的一声子弹响,有股嘶嘶的穿过空气的叫声。我们知道,那人死了。孩子们不喜欢这种场面,赶紧走开。

    快乐时代,从早晨上学开始。

    张永政从三四年级就和我合得来。有时我从镇上穿过庄园小路,到他家去等候一起上学。他父母很早认识我这小朋友。学校南向的教室后有条小河,气候温暖长满了绿色水藻。那里青蛙很多,每天嘎嘎嘎鼓唱不停。它们繁殖了一簇簇黑色小蝌蚪,在水藻之间游来游去煞是可爱。课间吸引我和他在河畔,用一双小手捧起小蝌蚪,放进玻璃小瓶玩耍。有时他烦我了,就在同学面前嘲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五年级算术老师换成一个老沙人,黑黑脸膛穿一领长衫眼含笑意。他讲课口齿清楚条理明白。一升六年级,他就准备了小升初的《算术原理》,写在黑板上让我们抄写。数学运算的理论化,从项仲英先生的《算术原理》开始,给我的弱项注入了新的力量。初中数学突飞猛进,这是个起点。后来项先生突然不见了,学校没公布原因,同学们很想他。有一次他戴顶兰毡帽,游走乡村挑担卖碗,恰被教过的学生碰到。闲话数句难免尴尬,内中苦衷谁有知道?算是一种历史问题的清理吧?

    一个好教师被逐出校门外,有益还是有害?

    刘亢青先生是高年级语文老师。在我母亲去世后,她对我注入了某种关怀。话语之中,既有责备也有明显的关心。一次画表格做统计数字的操作,交给我做了。平时作文也悉心指导。我的作文从五年级开始,就被她用作范例在课上讲解,不乏刘老师的一番苦心。茅秀岩先生语文也讲得很好,他爱把善用形容词的作文加以表扬。

    乐小的体育老师是刘汉隆先生。他矮矮的个头体格矫健。说话声音较急促,符合训练者的性格。整个小学时代,他的体育课带来的不只是体格强健;下雨天的课时安排,更充满了孩子们的乐趣。我们坐在面南的三年级课堂内,面对操场雨声潺潺,不能上操了?他自有妙计安众童。只听他说:同学们,今天给你们讲个《关寿峰的故事》。其实是从《啼笑因缘》中脱胎而来的。关家父女成就男女主角姻缘的故事,被刘先生改头换面掺杂了武功,突出天桥关老头的侠义行为。一课讲不完,刘先生卖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于是,孩子们就盼望哪天还会下雨,能听到结果。

    晴天时光留给我美好一刻。刘先生变换授课方式,让我们列队短跑到校东岸堤。口中喊出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大家跟喊始终不停。每次短跑不过三百米往返,却在烦闷窒息的课间,呼吸清新的空气扩充了肺活量。那土岸旁的大自然风光,至今记忆犹新。

    六年级的历史社会五阶段,姚松茂先生让我扮演封建社会的代表,原准备要穿长袍马挂。没有这些就扮演一个拿镰刀的贫农,瘦不拉几的代表社会底层。那天集会,我上台自述封建社会的特征:我是封建社会,地主和农民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人物面貌滑稽生动,给台下带来忍不住的阵阵笑声。

    乐余小学的教育与实践结合是个成功尝试。

    四年级时,还进行过一次全校国语比赛。我的同学谢玉芳和施毓湘,上台用普通话演讲。她们讲得优美、文雅,赢得全场尊敬和羡慕;催生了师生的平等博爱观念。值得一提课外阅读。小镇的文化氛围浓烈,常有小贩设摊卖书言情、武侠两类。张恨水先生就是彼时读到的,七剑十三侠的魅力众口相传。还有卖梨膏糖的夜场说唱,和地方戏曲的跑码头。小镇人爱看戏有较多读物,有利扫除蒙昧提高品位。

    一个插曲。约三四年级时,乐余镇又多了所小学——乐群小学。是由本镇的回乡高中毕业生创办的。教师有姚松山、刘晓峰、姚松茂、赵建国、施毓高、黄振祥等。校址就在私盐港西侧、北夹河南岸的乐余乡四村。那里有一溜儿宽大的空房,解放前准备出租开店的。业主走后,就成为港西小街的公房。回乡青年们大多是梁丰、常熟中学等毕业高材生,有志于家乡教育事业。经政府同意后私立乐群小学正式开张。我的同学们姚森山、倪振家等人纷纷就近去了乐群。这使同学们觉得很新奇。在我们的固有认识中,老校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而那帮青年人办的新校,似乎不太可靠。

    植根于老校教师的权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动摇的。我的同学们有的去了又回,有的又从老校出去。如此往返不定,好像还有新校教师来老校试教的事。国家在解放后第一次举办大学扩招。那乐群小学的青年们纷纷赶考,录取了外地大学。例如刘晓峰先生就去了江苏师范学院。乐群不到两年停办,但青年们生气勃勃的尝试不可不谓勇毅。

    后来有位梁丰中学毕业的童秉慈先生,经介绍来到老校教音乐课。童先生一头短发,两根小辫很伶俐。她人热情大方,风琴也踩得很棒,很快得到学生们的欢迎。九十年代在杨舍小街遇到她,已是皤然老妪了。说出名字后,她似乎不太认识,使我徒生时日不借的感慨。

    难忘的儿童时代,我虽无力订阅《儿童时代》。但是对少先队的活动一直积极参加,还是个是个少先队小队长呢。每天管理出队早操的秩序,和放学回家的路途。我们也常去朱松山家自觉夜自修。自然课的一个材料分析题,朱同学一下有了答案;我看后也立即明白,心想我也上来了。同学们毕业,几乎全部录取不同的学校。只有一位成绩不错的李培清同学,下乡参加农业劳动;还被学校宣传为光荣的选择。

    乐小毕业生考初中胜券在握,是因为有优秀老师的悉心培育。大家都对未来充满某种期望。

    五十年代初,是教育的春天。

    3,初中,我向知识进军

    课外阅读更多更杂,涉及中外名著、科幻、五四作家多类书籍。认识更多的作家诗人,得到名师姜成、周宗烈、李梦邨、俞肇章等的亲授是我的幸运。在优秀老师的苦心孤诣的教导下,我进入社会的知识、能力、适应都足够用了。

    静山中学,常阴中学,乐余中学

    静山中学创始人为汤静山,于民国二十七年在雁行头设立私立静山中学 校长高才佐。解放后更名常阴中学 校长钱人龙 五六年增加副校长郁观明 教导主任胡治平 迁校至乐余镇原张家仓房 更名乐余初中

    1954~1957时期

    教师 钱人龙 郁观明 俞肇章  胡治平

    狄宗培 姜成 张惠泉 周宗烈 李梦邨  周玉琳 顾雍平 黄建明  蔡锦襄 袁伦鑫

    王幼琴 吴士清 樊祥兴  阮贻绍 蒋惠冰  陈朗若

    校工 戴红娣 钱元湘 姚祖圣 黄锡周

    三个年级 一个年级三个班 共九个班 约四百五十多学生

    应该说,初中是我的成长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时期。课外阅读更多更杂,涉及中外名著、科幻、五四作家多类书籍;认识了很多作家诗人。得到名师姜成、周宗烈、李梦邨、俞肇章、周玉琳等的亲授更是我的幸运。在他们的悉心教导下,我进入社会知识、能力、适应性多方面携进。

    初一冬天的一首诗、春天的一次感冒,改变了我的小学生状态。

    那年进了初中,需要步行跨过私盐港,踏上十-苏-王公路往北,到雁行头的学校。这里是个公路拐角处,通过常通港折向西边的十二圩港镇。学校创办的那会儿,江南已经被日寇侵占。许多知识分子为了躲避侵扰,聚集在雁行头相对偏僻的乡村办学。汤静山先生以在市镇的房租收入支付学校费用。并不吝高工资,聘请中央大学、西南联大、暨南大学、复旦大学等名校毕业的青年,执教静山中学;使这所乡村中学人才济济,教育水平甚高。五四年秋季入学的我,赶上了这些名师的门下,而懵懂不觉。

    初一语文有樊祥兴、吴士清先生前后上课。两位完小校长升至中学,自然懂得小屁孩们的需要什么。因材施教循循善诱,使我们平稳度过衔接口。与小学不同的是,这里有了图书馆、大礼堂、广达几亩的大操场。背后常通港,东边私盐港呈直角,西边一条黄沙公路自远而来。校舍中间有幽静的校园,种植了天竺、紫荆等名贵花卉。总的感觉不错,学习情绪欣慰。

    中学有了学生会举办的黑板报,任学生投稿发表自己的作品。喜欢文学的我每每驻足滞留,欣赏同学们的署名文章。那会儿政治气氛渐浓,在大礼堂四围布满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标语口号。还有美术老师王幼琴先生的配合漫画。那些丑化人物的漫画滑稽有趣,看得人哈哈大笑。这是第一次接触漫画。

    那阵宣传“一定要解放台湾”,变成正义的呼唤。于是,我潜移默化地写了《我们要解放台湾》,一首新诗。口气和用词都很合乎彼时的诗歌要求。没说的,被编辑吴同学采用,刊登在黑板报的醒目位置。我一下子在班级里红了一下。第一次发表给了十二岁的我文学自信。那阵爱读课文孙犁《白洋淀的故事》,笔名就用“雁翎”了。我的同伴们也纷纷用雁X,的笔名,写文章投黑板报发表,看起来就像一个班的战士。一首小诗使我从小学生跳到了中学生,很有纪念意义。

    第二年春天,有次我下午发热回家后更厉害,只得休息了一二天。谁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考下来数学分数退到80多分。姜成先生在课上批评说:休息了两天你的成绩一落千丈,至于吗?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是对我期望甚高。以前每次都考98分以上,这次大失水准。于是,我默默的一页页重学,又赶了上来。在老师鼓励下,我从不丧失自信,变成一个能把握自己的中学生了。

    初中的阅读扩大了范围,选书也走向文学正道。初二通读了《红楼梦》《聊斋志异》《水浒传》。随着初中课文的深度进入,最大特点是五四作家进入我的视野。记得的有:鲁迅、茅盾、艾芜、王统照、孙犁、赵树理、王鲁彦、郁达夫、老舍、丁玲......。课文以鲁郭茅巴老曹为主。五四作家多得不可胜数。他们给我的兴趣是,风格迥异、奇彩纷呈的文学形象。阿q、女神、林老板、觉新、骆驼祥子、陈白露,不同性格的主角形象深刻。读四大名著恶补了古典小说的正统潮流。此外,科幻的儒勒.凡尔纳的《八十天环游地球》也给了我极大的阅读魅力。

    这一切的综合效果是,我进入文学的边缘地带了。这归功于学校的图书馆,借书还书是每个学生的通习。图书馆管理员陈朗若老师,是个长得很清秀却独身的常熟城里人。她的不紊不疾的文静姿态,显得很有教养。

    初中老师中,我深受其惠的是姜成和周宗烈先生。他们对我的器重是不露行迹的,显得很自然。没有给我开小灶,也没有必要开小灶。但是,就像孙猴子的老师须菩提,在讲经说法时只有那强大的表达力量,给予徒弟们深刻的震撼。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悟性——接受程度起决定作用。我的主要经验来于认真听讲,勤于练习。

    姜成先生常说的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说的就是这种方法。姜先生高个儿四方脸,颧骨有点突出,一双大眼睛包含睿智。写黑板是疾疾如风字迹清晰,那些代数几何的定律定理,在他的讲述中逻辑很强。能使学位生即时定位,不用死记硬背。他的语音肯定,从不唠叨。学生如饮浓茶似目清水,受之无穷。我的窍门就在于熟悉姜成先生的特殊的表达方式,一下听懂。一别二十年,师生之谊仍在心底。我在合兴工作那年,姜老先生还来看望了我一次,使我喜出望外。但人事倥偬,那些年正值人生艰苦期。殊为遗憾的是:未能在老师的晚年前往一探。

    而周宗烈先生用他那一口常熟话,讲解课文的场景、段落、人物形象,话来举重若轻。他的语文课有滋味,重时代背景、含义、文字风格、人物特色。所以把《祝福》中的祥林嫂的愚昧、忠厚,《林家铺子》中小商人的颤栗、凄笑,讲得栩栩如生,深刻的剖析了人物的艰难处境。后来知道,姜老师毕业于镇江测绘专科学校,周宗烈老师毕业于上海大夏大学。生不逢辰的战乱期间,他们献出青春下乡教书,终为国家培养了许多人才。

    初二,对我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我被吸收为青年团员。那时我担负了班级学习委员,并不骄傲很注意与同学交往,几乎跟全班男女同学都有很好友谊。班长陈建忠是个忠厚老实,而又不乏热情的大哥。我们放学的时候,还专门从他家的小公司埭穿过,和他一起走上一段路。人生最初的友谊,应该是发生在走出懵懂的初中。至今南大毕业的北京同学沈丕杨,仍与我经常联系。

    4,人生的方向在哪里?

    对于毕业生来说,的确变成为什么要读书的根本问题了。

    看篮球赛、参加体育课的单杠双杠、俯卧撑。我的短跑有股冲击力跑得很快,可以在五名之内。我爱看学校篮球赛,几乎不放过重要的班际比赛。一到赛场就目不转睛地看双方的阵容、奔跑、一个个危险的瞬间。最重要的是在对方拦阻下勇敢地抛出篮球。好的球手,不管你怎么拦阻,总是能把球高高的抛出去。嚓,一声!进了,全场热烈。每次球赛的我感受,其实就是学会怎样竞争?每每叹息,这样爱好篮球,就是不会丢篮球。学习上面也是这样,同班同学谁不在竞争中暂居一项优势呢?

    初中由王幼琴先生上美术课。他是个造诣较深的画家,常把得意作品贴在黑板让学生观摩。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幅《大海行帆图》。翻腾的海浪中孤帆独扬,那一层层近涛远浪气势非凡。而那张帆顶风前进,充满力度。在他的影响下同学们喜欢上了绘画。我的那张《祥林嫂》人物画孤凄无奈。得王先生表扬后,回家贴在墙上孤芳自赏。而另一位音乐老师阮贻绍,则是现代派音乐家。他的风琴踩得犹如狂风暴雨,抒发了内心的澎湃激情。《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他带到我们学校的独唱歌曲,优美的旋律风靡了全校。

    俞肇章先生初二担任班主任。他是个去过广西,乃至越南的大学生。不高的个子,老挂着一副笑脸,说话轻轻地但很有号召力;显然是个德智双全的,有修养的知识分子。那时他做我们的历史教师,兼学校的教导主任。他讲历史对五代十国石敬瑭的卑鄙,认契丹王为父自称儿皇帝,都有很劲道的点评。对软弱不修武备的宋朝,点评为:宋鼻涕。其特点是述人物而臧否,寓贬褒于情感,很能启发学生辩证智力。

    在班级工作上,俞先生信任班干部和学生,从不过度要挟。因此他是个平易近人的典型。我们的能力在充分的自由下,反而井然有序地得到提高。

    需要一提的是初三来了化学老师——无锡人蒋惠冰。她是个高个儿脸带粉刺的青年女性,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她的化学课讲得循规韬矩,条理清晰。讲课时善于在课堂内走来走去。其实她并不很高,只是与学生相比高了点儿。匆匆一年,觉得她很有母性的风范。教比自己略小的学生,而得到学生尊崇,必须有良好品行的。后来,她与一个有点历史问题的新来教师罗先生恋爱,被调去后塍任职。

    进入初三后,面对即将毕业离开学校,大家都在勤奋地准备那场中考。初三下学期不久,班主任俞肇章先生,就屡屡给我们上毕业课了。怎样复习、考试、选学校;以及今年的中考严峻形势,他都直言不讳地讲给我们知道。并调查每个人的初步志愿。临门一脚,我们的心在蹦跳。这时,刚好有个机会,提前报考南京师范学院的美术大专班。报名的有我和孙广成。那次为了与他同行,我步行八里路去民丰港东的孙家住了一晚。孙母是个高个儿大嗓门的东路人。她安排我们晚餐睡觉,早晨又准备了海蜇菜配粥。

    考场在南通。五更天我俩已经走到十里路外的十一圩港了。那里是去苏北唯一的小轮船过江码头。走近码头的岸上,黑咕隆咚一边是人家一边是港水。下过夏雨的潮流潺潺有声。天还没亮什么都看不见,静悄悄的只听见我俩的脚步声。没误头班轮船,顺利抵达南通任家港码头,又找到了南通工农干部学校的考试地址。当进入教室,明亮的窗户桌子,我们按照预设的一只搪瓷茶缸,划画它的侧影,要求达到透视效果图。满室悉悉瑟瑟的铅笔抄画纸的轻微音响。

    半月后,我们都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

    下边就面临正式的中考了。五七年的初中生似乎都不幸,无锡洛社师范、常熟师范招生减少,按照报考人数十九名录取一人。其他的中专技校很少,那时高中也寥寥可数。招生数与毕业生数比,达到1|10 。大家都心中战栗,不知能否再上一级?

    我的考苏中经历。

    毕业那季,大家都横想竖想地考虑填哪所学校?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竟然异想天开的填:苏州高级中学。相比之下,即使我校出类拔萃的学生,也只敢填省常熟中学。退而求其次的是无锡市一中、梅李中学、沙洲中学。彼时一县地域也就两三所高中。外县也有满满当当的考生,高中同样稀少。中等技校苏南就蚕桑学校,和几所师范。心高志狂的我不顾危险。一下笔就是苏高中。惹得校长钱人龙找我谈话,劝我放弃苏中填省中。这时的我已经放任自流,不改初衷地坚持了下来。据说副校长郁观明老师支持我报考苏中。

    学校还是尊重学生志愿的。

    母校很负责派出樊祥兴先生专门送我们几人去苏州参加中考。那年的中考常熟县很多考生被安排在苏高中考场。所以,我见到了我校季明华同学。奇怪的是小升初那会儿,我们也是步行至雁行头一起参考的,现在竟然在苏州同一考点中考。

    有个老师陪考,我们的心里很笃定。樊老师也在考间询问考况、指导一些考试经验。因此在录取危机面前,我们又是幸运的。

    5,各奔东西

    后来的就不多说了。那年暑假季明华录取梅李中学。我的同学陈梅芳录取苏州蚕桑学校,黄志明南京地质学校,顾雅琴、王惠忠.朱川彬.常熟省中,张鼎珍.沙洲中学......。袁凤祥去了洛阳拖拉机厂,柯家琨等第二年去了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他们的结局都不错。五七,这个特殊的年代,向年轻的同学们掀开了一个真实的世界。反右,大跃进,大炼钢铁,亩产万斤,超英赶美,三年大饥饿......。不管是在城市或乡村,学校或工厂,幼稚的人生,将要遭遇不得不来的熊熊大火的考验。

    静山中学的两位艺术家先生阮、王,一在反右运动中倒下不知去向;一在文革中被所在学校的造反派,用玩耍方式踩死在木板床上。我们在校时还未发生的事,多少年后闻听不免一声叹息。怜其才悲其遇,看来命运这东西不可逃脱。......

    五七一别音渺茫,不全知道各自去向。谁知我离开苏中多少年之后,又离乡背井地走向社会底层?半个多世纪的道路,使我认识了教育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直到晚年我才明白,教师这个职业,具有春蚕到老丝方尽的苦心孤诣。老师们就像抽丝作茧的繁复辛勤。我也深刻体验到,师长们以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精神,烛照了莘莘学子们的茫茫前途。

    没有一点私心的伟大胸襟,当是中国教师永远的座右铭。

    沙上学校的教育历程,从一九零五年九月二日,光绪皇帝颁布《废科举诏书》,中国大举创办的现代化新学启幕。在辛亥革命以后,一百多年里教育得到长足发展。一件件教育界的盛事,在我们那辈人的脑海里,镌刻了不朽的记忆。

    可以说,人生而有求知权利。教育家的责任是把他们雕刻成什么样的有用之材。一代代新学老师们以其聪明才智,做出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光辉业绩。而用无数次坚韧不拔的思考和实践,探索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知识海洋,仍是我们不韪当年的凿凿师训。

    长长的人生十年,是我的初蒙阶段。十年启蒙,师恩难忘!


    注:解放前后,我们的读书年代,称呼老师为:先生。后来才慢慢改称:老师 。


                                        2015.4.5清明节写毕,纪念逝去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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