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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一鸣散文三题
    • 作者:倪一鸣 更新时间:2021-08-23 07:43:12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721


    大雁


    大雁,我们黄碧塘人叫暗鹅。冬天来了,暗鹅从北方飞回来了。

    “叽嘎,叽嘎”,暗鹅叫声与家鹅一样,模样也差不多。

    暗鹅从头顶鸣叫着飞过时,我们小孩子会昂头认真地一二三四点着数。如暗鹅队形不整齐,我们会高声大喊:“暗鹅排排直。”

    暗鹅仿佛听懂了,叽嘎叽嘎排成一字长队。我们对暗鹅能听我们的指挥很兴奋,又齐声高叫:“暗鹅写人字,暗鹅写人字。”

    暗鹅又听懂了,将一字队改成人字队。

    我们小伙伴手舞足蹈,高声朗笑着目送暗鹅飞向远方。我想,这群暗鹅飞到我家的园子里当家鹅有多好。

    你也太贪心了,这么多一大群,三四十只。我又想,来一只就不错了。

    暗鹅落在生产队已收割的空田中,远远望去似一大群家鹅。它们在找田里撒落的谷粒。有一只不吃,伸长脖子站在高处放哨。田野里有许多稻草堆。我以稻草堆为掩护,匍匐在地慢慢爬过去,想出奇制胜抓一只。然而,这暗鹅警惕性实在高,尽管有稻草堆遮挡,但还是在离暗鹅几百米的地方被发现了。放哨的暗鹅嘎嘎一叫,吃谷的抬起头,左右看看,发现危险,即刻啪啪起飞。那只放哨鹅最后也飞了。

    这事被奶奶知道了,奶奶说:暗鹅不能抓。它们心很齐,你如果落入暗鹅群里,会被它们嘬死。暗鹅嘴很硬。我有被家鹅嘬痛的教训,有些后怕。但暗鹅实在又有诱惑力。我改成夜里去抓。然而,同样远没有等我爬到暗鹅身边,暗鹅早就起飞了。

    有一回,我在荷花塘水库发现一只孤身暗鹅,离岸不远,这十分罕见。暗鹅喜群体性生活,没有单只活动的。我用石头砸,它不飞。我连砸了几次,它都不飞。我心想,可能中枪弹受伤或吃了农药谷中毒不会飞了。我当机立断脱掉衣裤跳进冰水,向暗鹅奋力游去,暗鹅回头看看我,慢慢向前游动。我故意把水划得哗哗响,它还是慢慢游。两者之间只有十来米了,它还不飞。我暗暗高兴,这暗鹅肯定不会飞了,我加把劲猛划过去,一点点靠近,只有一二米远了,我想再加把劲就抓到它了。我拼命一搏向前扑去,暗鹅慢慢拍着翅膀起飞了,我看着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手脚发软,身心俱疲,很想休息。身体往下沉,呛了一口水,才清醒自己还在水中。一看岸,不得了,我已游出二华里左右。我想,我要死了。这暗鹅是水鬼,是来引诱我的。我死了,水鬼可以投胎了。没有替死鬼,水鬼是永远不能投胎为人的。但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于是,我强烈地求生意愿战胜了疲劳,鼓足了气,手脚并用奋力向岸上划去,我成功了!

    几年后的冬天,我已十八九岁。精力旺盛,床上躺不住,一天亮就起床,背着锄头在田野里乱转。有时转回来一块枯树枝。有时转回来几段藕尾巴或藕。挖藕人天晚洗藕时遗漏的,清晨洗藕洞经过一晚的沉淀,水清了,水底的藕就看见了。那天,我转到黄碧塘溪上游的一个八十度转弯处,地方比较隐蔽,又没有路,没有人会去。我专捡这种地方走。在一个沙滩的凹槽处,我忽然发现了一只暗鹅。我的心兴奋地突突突狂跳。我有意站着不动,让心平静下来,再慢慢走过去。一只死暗鹅,脖颈下方有一个洞,仿佛被野兽咬过,少了一小块肉。我手里拎着暗鹅,嘴里哼着“暗鹅排排直”“暗鹅写人字”,脚步轻快地回家去。

    这暗鹅实在大,毛拔了,肚里东西全扔了,还有足足三斤肉。

    暗鹅肉精,全是瘦精肉,嚼劲大。我们一家七口,人人都说好吃,过瘾。

    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怕。竟敢吃死暗鹅肉!如果是毒死的,那我们全家七口不就全完了!

    我已近半个世纪没有看见过大雁了。大雁你还好吗?能回黄碧塘看看吗?我不会再伤害你,黄碧塘人也不会伤害你。你受法律保护。你是尊贵的客人。你在黄碧塘上空尽情地排直、写人字吧!我们欢迎你,大雁!


    燕子


    春天来了,燕子飞回来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成双成对在堂前的楼板下飞来飞去。奶奶说:“燕子来借屋了。”

    “不用客气,住吧。”奶奶对燕子说,“我们是老邻居了,欢迎你们来作伴。”

    燕子仿佛听懂了奶奶的话,夫妻双双一次又一次叼泥回来补旧窝或搭新窝。建一个窝确不容易,一天不停地飞,不停地筑,没有十天半月建不起来。奶奶看着心疼,让爸爸找来薄竹片给燕子订了几个燕巢。燕子爱美,还要对爸爸做的窝进行加工,窝口用泥巴筑成扁圆形。然后生蛋、孵化。孵化个把月,小燕子孵化出来了,张着蛋黄色的大嘴挤在窝口叽叽喳喳乱叫。一窝有五六只,燕父母一趟趟往返田野与鸟窝之间。每次都能叼回一条虫喂孩子。我想,燕子父母如何分辨哪只小燕子已喂食,哪只没有喂呢?如果分不清,那岂不有的吃饱,有的饿死了。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每窝小燕都成年了,都飞走了。接下来又下蛋,又孵小燕。一年三窝。一窝见秧(插秧),一窝见糠(早稻收割时),一窝见霜。

    我家的中堂楼板下有八窝燕子。一年要孵二十四窝小燕子。小燕子吃得多拉得也多,每窝地上一堆鸟粪。扫也扫不完,又臭又难看。我妈嫌脏,用锄头杆捅掉二个燕窝。

    奶奶说,燕子来家做窝是吉利事。窝越多越吉利。我妈说:“太脏,满地的粪便。”奶奶叫爸在燕窝下方挂一块纸板或一只破凉帽接鸟粪。

    我说:“奶奶,把鸟粪接住不落地,看是看不见了,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八窝鸟粪堆挂在空中,更臭更难闻。”

    奶奶说:“谁不拉大便?你小时候拉大便还拉在奶奶身上,奶奶怕臭了?把你赶走了?”

    我说:“燕子又不是我们家里人。”

    奶奶说:“怎么不是家里人?比家里人还好。我们吃的,穿的,住的,都是燕子给我们的。”

    我被奶奶弄糊涂了。以为奶奶老了,说糊话。

    奶奶说:我老是老了,可脑子还满灵清的。从前,我们黄碧塘人吃不饱饭,住得全是毛铺。穷得苦滴滴。有一年,一对燕子飞进二太公的破毛铺借住。二太公心肠特别特别好,非常非常好客。蛇了,兽了来毛铺都不赶,任它们住多长就多长。燕子来了,二太公也很欢迎,说,你们住吧。只是屋子漏风漏雨,不要嫌弃。燕子说,不嫌,不嫌。双方客气一番,燕子在毛铺的梁上筑窝下蛋孵小燕了。二太公怕燕子窝下雨漏水,特地在窝的上方加厚了毛草。漏风的墙洞也堵塞了稻草。然而秋天一场大台风,把毛铺顶掀翻了,狂雨把燕窝浇塌了。一窝小燕子掉在地上奄奄一息。二太公把小燕子捡起来,放进被窝取暖,抓来青草虫喂它们。毛铺修复后,二太公又在原处给燕子做了一个木头新窝。第二年,燕子为了感谢二太公,从远方叼来一颗西瓜籽。二太公把西瓜籽育在菜园里。二个月后,西瓜藤蔓上长出一个大西瓜,有一人高。那天,天下大雨,燕子抓虫困难,困在窝中闲坐。二太公把西瓜摘了,想给燕子一点瓜瓤吃。哪想,没有用刀切,瓜却自动裂开了。西瓜里走出一个白胡子神仙爷爷,问二太公要什么?事情太突然了,二太公愣呆了。

    神仙爷爷说:你随便提三个要求,金银财宝、高楼大厦、生畜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二太公想了想,说:我要风调雨顺。

    神仙爷爷说:好,就给你风调雨顺。

    二太公说:我还要五谷丰登。

    神仙爷爷说:好,满足你,五谷丰登。

    二太公说:第三……神仙爷爷不让二太公说了,问:金银财宝还是美女老婆?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了。

    二太公说:我要六畜兴旺。

    老神仙也爽快地答应了。

    此后,我们黄碧塘村包括金华地界再没有大台风、大洪水、大干旱、大虫灾。种啥收啥,养啥有啥,成了世界上少有的好地方。

    我再不嫌燕子不卫生了。还学爸爸的样子,从生产队篾场捡来废竹片给燕子订了好几个燕窝。我家的燕窝也从八窝增加到十二窝。麻雀来占燕窝,我把麻雀赶跑。试飞的雏燕落在地上,猫来抓,我把猫撵走。冬天燕子飞走了,我心空落落。春天了,我急盼燕子早早回来。我幻想着,燕子也给我带来一粒神奇的西瓜籽……


    麻雀


    麻雀是四害。政府号召,全民动员,男女老少手持红旗、扫帚,敲锣打鼓,“噢噢”呐喊着把麻雀从村巷赶到田野,从田野赶到山头,从这山头赶往那山头,妄想使麻雀不吃不喝,精疲力竭飞不动而掉在地上,然后将其踩死。但麻雀小巧,飞不累。组织赶麻雀的村长阿尧老大却累积成胸膜破裂住进了医院。阿尧住院不忘消灭麻雀,下令全村白天抓生产,晚上让麻雀回窝再抓。这办法确定高明,麻雀为躲避人追杀飞东飞西累了,天一黑就早早钻洞休息了。哪想人的手伸进来,一把抓住,格哧扭断脖子。把它们窝里的小鸟扭死,把鸟蛋摔碎。有幸逃脱的麻雀宁愿露天待在树上,也不肯回窝睡觉。阿尧比麻雀聪明,下令让村民举着火把用弹弓射。这个办法更绝,麻雀在火光下眯着眼,不飞也不动,静待弹子将它们射落,而且非常奇怪,边上的麻雀射落,它们也不飞,无动于衷,一树的麻雀射完了,飞走的寥寥无几。

    消灭麻雀的运动结束了。有幸留下来的麻雀经过几十年的繁殖,又成群结队了。

    我们孩子虽没有经过消灭四害运动,但骨子里天生喜欢跟麻雀作对。白天用弹弓弹,晚上扛着重重的木梯上墙掏麻雀窝。弹死了,抓到了麻雀也没有什么用,或用大石头砸碎,或扔进粪缸。小品白痢眼睛一点也看不见,上墙掏麻雀窝特别来劲。有一次,小品从麻雀窝中抓到一条赤练毒蛇,还以为是一只什么大鸟,喊我过去帮忙。我一见急忙退避远远的,才喊:“蛇,快扔掉!”

    小品惊吓不小,脚下的木梯都晃动了,一手甩出去,蛇撞在砖墙上死了。过后不久,小品淡忘了,又爬墙掏麻雀洞时,从高处摔下,足骨摔成二截,躺在床上小半年,虽能站立,但走路不方便了,一瘸一拐让人发笑。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社会时兴吃野味。经常有人背着汽枪来我们黄碧塘打麻雀。我们村的人也学着打。三五十只一大碗,啤酒过过,惬意得很。我们第二生产队的阿金来炮,晚上带我去打过一次麻雀,三节头电筒强光照着,汽枪顶在麻雀肚皮下,啪地一声响,麻雀落地了。那晚,打了大约三十来只。阿金大气,全给了我。麻雀退毛后,小的实在可怜。怎么吃,只肚皮下鼻屎似的二小块肉,其余都是骨头。真是罪孽。有十块钱可买回一大碗瘦精猪肉或牛羊肉了。

    麻雀肉烧好,我没有吃。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吃。第二天都没有吃完,最终喂了狗。

    好在汽枪被政府收缴了,麻雀也成了立法保护对象。不然,麻雀繁殖再快,也快不过人类用高科技消灭它的速度。


    倪一鸣,浙江金华市大公法律事务所主任,金华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长篇小说《一个人的穿越》获香港文学报、香港文学促进会“中山图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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