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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晖:粥道
    • 作者:徐晖 更新时间:2022-01-11 05:53:02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4333
    [导读]天有道,地有道,人有道,粥亦有道,大道无形。


    晨曦中,鱼台县王庙镇徐家窑村村头,陈兆平师傅挑着担子从村东边土路上一扭一拽地走来。只见他四十岁不到的年纪,中等身材,国字型脸,小平头,头发根根竖起,显得精明强干。陈师傅是乡村能人,他能用豆浆和小米面煮熬成糊状的粥,这种粥与农家自己熬的白(大米)粥、黄金(小米)粥和由多种食材熬制的腊八粥不同,工艺独特。他每天早起熬两缸粥,挑着担子到附近村庄叫卖,半晌回到家,下午到地里侍弄他那二亩庄稼,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走进徐家窑村,他边走边吆喝,喝粥来,喝粥不?村口路边站着一位穿棉袄扎布绳的小青年,年龄十六七岁,身材瘦小,人称小名来喜,来喜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成年人的模样。来喜望着圪圪粑粑的旧白布裹着的粥缸,口里咽下去一口将要流出来的哈喇子,吃力地猛一大声嚷,喝~,拉着长腔,卖粥人一听有生意,忙不叠地掀起缸盖,右手用木杆葫芦瓢轻轻从缸里舀起一瓢,动作夸张的举过头顶,又从上向下对着左手边黑土陶碗倒了下来,粥在碗里富沿富沿地,悬出碗口一指多高却不外溢,黏糊糊,香喷喷,白里带黄,黄里逞亮,真乃一碗能醉十里的好香粥,来了,您呐,香粥一碗,卖粥人弯腰耷背一脸喜色,一幅谦恭卑微的神态。这时他耳边充盈的声音却是喝~喝~喝~喝不起!噢,原来遇到了一个结巴子,陈师傅立刻从喜悦频道转换到愤怒节目,把碗往缸上一摔,厉声说道,什么人呀,喝不起买什么粥呃!来喜脸涨得通红,嘴唇不停蠕动,急急地反驳道,谁~谁~说,喝粥,喝~喝~不起!没~没有~没有钱”,陈师傅无奈,只好收拾收拾,准备赶路,他嘴里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好像是说,这小晃晃,我老人家遇到你这个结巴子算是倒了血霉一类,来喜好象受了委屈,让人栽赃陷害一般,高声喊,你~你~你别走,还你老人家,老~老~老得~都~都~腚沟子里~都~都~没牙~没牙啦!说~说~说~我~我~我喝粥!我又没毛格,喝什么粥?你~你什么人呃。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陈师傅再不搭话,跳着担子径直向董家店方向走去,经过陈堂和邵庄,路上有村人喊他买粥,他好象没听到一般,低着头赶路也不回应,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嘟噜,陈师傅心想再不挑着担子卖粥挨村吆喝了,到城里开个店去,他象一头认准了道的驴子一直往前奔,到董家店老县城开粥铺子去了。

    话说到了老县城,临街盘了一间门面,不挂店名和牌子,也不吆喝,只默不作声的准备,心想,我这手艺这粥道,不信城里人不识货。陈师傅先用水泡上黄豆粒,深夜三点开始生火,大锅里咕嘟嘟咕嘟嘟响起来, 香气从店里飘出,引得店门前树梢头的凤头长尾彩色鸟欢快地叫个不停。天刚麻麻亮,早起的街坊邻居都闻着豆汁味香来到店铺门前。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翘起头往店里瞧,银白色头发像一团棉花,好奇地说,他哥哥,你这是做的啥营生呃,香味还怪好闻的来。一位高个头老翁硬往里挤,拨开老婆婆,满脸疑惑地说,干么呢,这是干么的,卖不卖?见这边聚了一群人,早起的,过路的人都看稀罕景似的围了过来。陈师傅满脸堆笑,从店里走了岀来,双手抱拳不停上下抖动,嘴里甜甜的说,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嫂,我们是粥铺,熬粥的,今天第一天来到县城里的宝地,请各位多捧场,多担待,今天熬的粥不收分文,让大家免费尝粥,愿品尝品尝的请您在门外排个队,年龄大的请站到前边来,好,大娘您排第一个,大爷您也排第一个,您老公母俩先喝粥,大家随着排好,陈家香粥都有都有。那位高个大爷却插话说,小伙子你什么眼神,我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我家里的。老婆婆听了也鼓了鼓嘴,唏,我才不稀罕做你家里的呢,也不看看自个长的配不配?排在他们后边的小伙子大姑娘听了闹笑话骂大会也都来了兴致,声音高低大小不一都叫起来,配!真般配!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喝粥喝粥,别瞎咧咧。众人都笑起来,一碗碗热粥黏糊糊香喷喷,白里带黄,黄里逞亮,喝得大家如痴如醉,那位老婆婆还仰着头把粥碗舔了舔,嘴里啧啧连声。粥铺开张了,生意兴隆,每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来排队,县城其他做早点的人都跑来取经学习,段老板热情豪爽,把熬粥的看家本事都教给了大家。一家、两家、十几家,小县城开满粥铺,炸油条的,做馓子的,包包子的也都靠近粥铺开起路边店或临街升起火来,早晨人多,好不热闹。粥与油条、馓子和包子成了早餐很好的配合,也成了县城早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人们见了面,总要客气的问上一句,喝粥了不?每天十点不到,两缸粥就卖了个底朝天。大家都知道这里是陈家老店,粥香营养多,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县城都知道陈师傅的粥不用吆喝,不用挂牌,照样卖得快。过了一段时间,陈师傅请了名伙计,每天由熬两缸粥到熬四缸,逢五排十是县城大集,就又多熬上两缸粥。陈师傅忙在手里,喜在心中,赚了个盆满钵满,在城里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陈师傅的粥铺从此声名远扬,名声大噪,成为传统美食,城乡一绝。县城有名常来喝粥的文化人,人称段大拿,名叫修贵,瘦高个,长头发,偏长型脸,一举一动好似道骨仙风一样,潇洒、飘逸,他写得一笔好字,是县城里首屈一指文化学者,吃墨水最多的文人雅士。这天,段大拿兴之所致,写下几个大字,装裱成一块牌子,裹着红绸子敲锣打鼓送了来,人们帮忙挂到粥铺门楣上,掀开红绸,露出几个遒劲大字,陈家粥铺。众人拍手欢呼,声音响彻云霄。

    陈兆平师傅熬粥赚了第一桶金,没有置房买地,还是守着他的粥铺转,抽空回到老家陈家堂把种的地租给了叔伯兄弟兆前,把老娘和媳妇桂花及一双可爱的儿女接到了城里,又在隔壁盘了三间房子,一间用来扩大店铺,两间用来住。每逢县城大会,卖完粥,快到响午时分,兆平带着伙计拉着平车来到粮食市,看到黄豆和小米就收,也不大讲价钱,一来二回家里两间屋内除了睡觉的床就是垒起的装粮食的口袋。第二年秋天,连绵的秋雨一连半月下个不停,加上从西边河南菏泽漫过的雨水,兆平老家地势低洼成了水乡泽国,庄稼颗粒不收不说,人吃饭都成了问题。兆前带着老婆孩子投奔他来了,兆平接收了他们,安排兆前和他媳妇都在粥铺打杂,这样粥铺就有了四个人操持。水灾越来越严重,从低洼处涌到县城的人越来越多,自然来喝粥充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一天东方天空刚发白,兆平从铺里刚出来走到街边,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躲到东边另一棵国槐树后去啦,兆平很好奇,粥铺还没开张,谁起这么早在这里转悠?他小跑几步赶了过去,看到一个小青年模样的人低头倚在树上,谁,在这转悠什么,我~我~兆平这下看清楚了,穿着棉袄扎着布条的结巴子来喜,那天在徐家窑惹他生气的家伙。兆平看到瘦了一圈的来喜,又气得慌又有些怜悯,一再追问他怎么在这里,来喜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磕磕巴巴总算说清楚了事情原委。来喜住的徐家窑也遭了水灾,庄稼都淹死了,家里揭不开锅,他跑出来流浪已经十几天了,这三天没吃一点东西,昨晚在人家屋檐下过了一夜,天没明起来找吃的,闻到粥香,鬼使神差不想就到了这里。兆平一听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店里走。说,过走,到店里喝碗热粥,粥快熬好了,来喜挣脱了兆平的手,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边哭别诉说,本来兆平听他说话就费力,这下更听不清了,好大一会,兆平才明白了来喜的意思,大意是,那天在村口骂了人,对不起了,现在虽然饥渴难耐,但是没脸去喝粥,兆平说,没有什么,那天也怨我,没弄清楚情况就舀粥,还生气骂人,气头上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两人骂人的话早让大风刮跑了,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兆平说,走,喝粥去,来喜说,我不去,我没毛格,还是喝不起粥啊,兆平抓紧他的手不放,走,不要你的钱,来喜说要不这样,我给你刷锅洗碗干杂活,你管我喝粥吃饭?好,一言为定,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齐。来的店里,兆平让兆前舀了一碗粥,端来半筐子油条,来喜搓着手不好意思,嘴里那~那~个不停,兆前一看是个结巴子,不高兴起来,扯着兆平的衣袖直嚷嚷,怎么领来个结巴,他能干啥活?兆平用眼瞪了兆前一眼,说先干活去,不用你管。来喜一连喝了三碗粥,吃了十根油条,吃饱喝足,站起来抹抹嘴,不知道干什么好。兆前和伙计已在门外支起了摊位,粥缸也抬了出去,来喝粥的人都排起了几米长队,旁边六七个小方桌和小马扎也摆放停当,随时准备迎接吃饭的客人。兆平对来喜说,你负责收拾客人喝粥用过的碗筷,擦抹小方桌,到屋内水子里把碗清洗干净,空好水,再十个一摞送到卖粥的摊子上,只有一条干活少说话,干完活再多说,好唻,来喜还没听完吩咐,己经迈路来到门外,眼盯着客人喝粥,这边刚一喝完,碗刚一落到桌子上,他手疾眼快立马把空碗抓到手中,等两只手各有六七只碗,他就急急的端到屋内水池子里洗刷起来,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手脚麻利,那个认真仔细劲从来没有人见过。四缸粥卖完,来喜跑得大汗淋漓,头上冒着热气,一腚蒎在小马扎上动弹不得,兆前和伙计逗来喜笑,逗他说结巴话,他也懒得说话嬉笑,他以前游手好闲,到处游荡闲逛,从来没正儿八经的干过活,这次正式进套了。兆平兆前和伙计看着他都笑了起来。

    水灾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这从粥摊前的外地人越来越好可以看出。适逢董家店大集,一大早还没出摊,粥铺门口一下子就聚集了二三百口子外地人,面黄肌瘦,衣服破旧,这些人直挤到店门口,直围得水泄不通。兆平开门一看,这都是附近县里来灾民,他们没有吃饭也没有钱,怎么办,如果像往常一样卖粥行不通啦,兆平忙招集兆前伙计几人过来,宣布了一个大胆而惊人的决定,高声响叫起来,今天赈粥,来喜刚想问什么叫赈粥,兆前早问出了口,兆平说,赈粥就是施舍粥,光喝粥不收钱,啊,大家看着这六大缸粥面面相觑,要知道为了今天这个大集,他们从昨天下午就拣豆子,手推磨盘挤豆浆,劈柴烧水干起来,一夜没休息休息,刚装好缸就要施舍出去,真是痛得慌。兆平脸上透着坚毅,看着大家说,咱不能看着这些人饿死,快,快作准备,赈粥!此时此刻,陈兆平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威严而又认真地指挥着,他简要地分了工,他和兆前去维持次序,伙计和兆前媳妇舀粥分粥,来喜还是负责打扫战场。分工完毕,他拿出一个土陶碗和一根筷子闪出门去,大家也都赶紧准备起来。兆来出了门,推拥开大家,高声喊到,乡亲们,粥来喽喝粥不,想喝粥的快来排个队,今天的粥不要钱。听到有人吆喝,躺着的坐着的无精打彩的胃里咕咕乱叫的,都站了起来,一听有人给粥喝还不要钱都来了精神,好,排队排队,喝粥喝粥,大家都自觉得站起队来,人多一下子排了十队,每队有二十几个人,有扶老携幼的,有拄着拐棍的,有抱着孩子的,各色人等都静静的等待着,期待着。兆平经理又站到一个小方桌上用筷子敲响了土陶碗,豪爽的朗声大叫,乡亲们,陈家粥道都有都有,有碗的拿出碗来,没碗的用店里的土陶碗,自带的碗自个带着,店里的碗不要带走。看到喝粥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兆平小跑着来到铺前,召呼兆平他们开始舀粥。一碗两碗十碗,一会功夫一大缸粥只剩下低朝天,又抬来第二缸,一碗两碗十碗,又一会功夫第二大缸粥又舀完了。兆平看到排着的队不见减少,人离开的不多,原来是又陆续有人来喝施舍粥,特别是喝过一碗粥的人,舔吧舔吧碗又站到了队伍中间。兆平心里明白,有碗热粥喝长不了膘,也死不了人,喝不上粥可能会死人,他突然灵机一动,忙吩咐兆前他们,把第三缸满满一缸粥倒到刚才喝净的第二个空缸里一半,然后两个缸里都兑上大锅里热乎乎的豆浆水,抬出去舀给大家。喝第一碗的人端着喜滋滋地喝着,刚喝不一碗又来盛第二碗的人,看着碗里的粥,喝上一口,直喊稀了稀了,兆平他们也不解释,任凭他们说三道四。晌午时分,第五大缸粥分发完毕,还剩一大缸,兆平他们又如法炮制出两缸,人越来越少了,兆平他们干脆把两缸都抬出来,放到铺前,任由灾民自己动手舀了喝。傍晚时分,六只大缸空空如也,站在哪里静静地看着他的主人们。今天脤了粥,明天怎么办?明天还会有灾民来,兆平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准备起来。第二天又是如此,人头攒动,六缸粥又施舍一空,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十五天,每天六缸热粥都施舍了出去。兆平兆前来喜和伙计却累得瘦了好多,但他们心里是舒服坦诚的,没有一个人说一句风凉话。甚是奇怪,到第十六天一早,来领施舍粥的人了了无几,粥铺门可罗雀,这是怎么回事,一打听,各州各县洪水退去,州官县衙纷纷贴出告示,有的快马传讯,让灾民回家垦荒,按回家的人头分地。兆平听了很是欣慰,细声说,好,赈粥结来,还是卖粥换钱吧。兆平把来喜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来喜,灾难过去了,你也该回家了不,来喜一愣,怎么,老板,你~你~撵我走了,兆平说,不是,听听你的意见,想回老家抓紧时间走,不回家在店里干,我要给你发工钱哩,来喜说,不用不用,给粥喝就行,那里,你将来还要娶妇用,兆平认真地说,从明天开始你的工钱与伙计和兆前一样多。来喜看着兆平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憨憨的无声笑了笑。大家又都恢复了半个月前的生活模式。

    时光一天天在熬粥卖粥中悄悄流逝,日子在重复而又新鲜中有滋有味的过着。俗话说知足常乐,兆平师傅他们更是忙并快乐着。来喜做梦也没有想到不仅每天能喝上粥,还领到了工钱,心里乐开了花,逢大集,他专门用工钱买了几十尺布,请来城里有名的柏裁缝给兆平兆前伙计四人每人做了一身行头,黑裤子蓝褂子,穿上很显精神,来喜还给兆平娘兆平媳妇兆前媳妇和几个孩子扯了些花布,也做了一件上衣。兆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说来喜长大了,懂事了,心里装着别人,是个善良淳朴的好后生,来喜只是笑笑,说话结巴的也轻了些。晚上喝了汤,兆平拉着来喜到街上转转,硬是把一叠钞票塞进了他兜里,说你有这份心意就知足了,心领了,钱是你挣的辛苦钱,留好以后娶媳妇用。来喜只好收下,从此待人更和善,干活更卖力了,跟着师傅学会了怎样买豆子和小米,如何挑拣浸泡黄豆,熬制粥浆和舀粥收钱等全套手艺,成了一名技术能手,熟能生巧,兆前和伙计也都驾轻就熟,动作更娴熟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秋天,树上的叶子老早就扑打扑打的掉个不停,朔风吹来阵阵凉意,秋雨绵绵也下个不停。这一段时间,兆平师傅他们没有迎来大的喜事,却被一件又一件坏消息弄得坐卧不宁,心中噤若寒蝉,担心起今后的营生来。先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日本人占领了东北三省,又听到打进三海关进入关内了,只是这些还很遥远,人们只是茶余饭后议论议论。最近听说日本人攻克了济南,正向济宁扑来,离我们近在咫尺之遥,人们面带惧怕之意,喝粥时谈起这事便有了惶惶不安的神情,有些胆子小的便离开县城,潜回农村老家去了,他们认为县城树大招风,鬼子肯定会来,农村地广人多,鬼子人少顾不过来。这天傍晚,兆平把大家叫到粥铺里面,压低声音告诉大家,鬼子一个小队开着四个轮子的汽车已到达县城东边五里地夏刘庄了,招了几百名汉奸正挖掘壕沟,修筑堡垒呢,想让兆前来喜和伙计三人趁着夜色赶紧绕道回家躲避危险。来喜说,那我们都走了,粥铺生意不做了,兆平说现在是人活着重要,生意做不做没多大关系,大家还是快拾掇拾掇准备走吧,来喜脸一仰,坚定的说,粥铺就有我家,我哪里也不去,兆前说,我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我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乡里人说不孝顺,我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吧,伙计也说,我家在单县,我先回家看看,等以后再回来。兆平说,那好吧,兆前一家和伙计今晚回老家,来喜留下来,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两叠钱来分别发给兆前和伙计,他俩也没推让,揣进兜里,慌忙准备去了。屋内只个剩下兆平和来喜两个人,兆平看着比来时长了半头高的来喜,不由的说,还是走吧,徐家窑安全,鬼子不会去的,别留在城里担惊受怕的了,来喜说,我不回老家,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困难时期,人家说树倒猢狲散,我不会看着陈家粥铺只留下师傅自个。兆平好象没听见似的,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叠钱,来喜看出比刚才给兆前他俩的厚多了,兆平说,走吧,回老家吧,有这些钱你渴不着饿不着了,日子太平了,再置上二亩地,你也学会熬粥做生意了,说不定还能娶个媳妇,二亩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来喜摆摆手,师傅别说了,我不会走的,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跟着师傅,你吃稠的我喝稀的,绝无怨言。师傅俩拥抱在一齐,泪水打湿了他俩的眼眶。

    兆前一家和伙计昨晚趁着夜色回农村老家了。夜里三点,兆平和来喜起床烧锅熬粥,谁也不说一句话,偌大的店里显得空荡荡的,来喜手脚麻利,跑东跑西,竟然让师傅插不手。天快亮时,来喜听到大门口有动静,有人轻轻在敲门,来喜手里忙着,嘴里轻声叫道,师傅有人来了,竟然没有一点结巴,师傅说,来喜呀,我发现一个现象,你只要干着活忙活着说话,轻点声说就会很流畅,来喜说,好的,我以后多注意,多学学。兆平轻轻拨开门栓,只见一个细高个敏捷的闪了进来,兆平一愣,怎么是你,段大拿,不,段先生?段先生把手放在嘴上,示意兆平不要大声说话,拉着小平的手向屋里深处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了起来。兆平听明白了,这次,段先生是偷偷来报个信的,说是鬼子已经占领了县城,昨天伪军队长向鬼子献殷勤,献媚,说县城陈家粥铺粥劲道有成色,是美食一味。鬼子听了很眼馋 ,说哪天好好尝尝。段大拿让他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是冒着风险来报信的。兆平听了,只是平静的说,谢谢段先生了,便不再吱声,段先生看着正烧着锅的来喜,柴火正旺,映在来喜脸上,显得红润有光芒,来喜只是给段先生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自顾自的不停的忙碌着。段先生消失在晨曦中,兆平也没给来喜说起这种情况,来喜也没有多打听,他们抬出缸,依然像以前一样卖起粥来。

    来喜站在粥缸旁,右手用木杆葫芦瓢轻轻从缸里舀起一瓢,动作夸张的举过头顶,又从上向下对着左手边黑土陶碗倒了下来,粥在碗里富沿富沿地,悬出碗口一指多高却不外溢,黏糊糊,香喷喷,白里带黄,黄里逞亮,真乃一碗能醉十里的好香粥,来了,您呐,香粥一碗,来喜学着当年在徐家窑卖粥的师傅,只是不像师傅当年弯腰耷背,一幅谦恭卑微的神态,而是大方热忱而不失庄重。一个声音响起,唉呀,来喜出师了,比陈师傅还熟稔出巧,来喜一看端起碗喝了一口,碗里有一个深窝窝的竟然是裁缝匠柏师傅,来喜忙说,柏师傅好,快喝,我再给你舀一碗,不多要钱,柏师傅说,你小子有出意了,看着,人是衣裳马是鞍,穿着我做的衣服真是养眼,来喜说,谢谢柏师傅,今天我请客,你多喝几碗,柏师傅端着碗却不再喝,只是忧心忡忡的说,怕是你家粥铺开不长了,听说没,这小鬼子一来,城里好多有头有脸的人都跟着日本人屁股转,听说没,连段先生这样的大文化人都当了汉奸,成了维持会会长,跟着鬼子和伪军学狗叫去了,只怕你家这粥以后我们喝不到了,怕只怕专门给鬼子和汉奸喝了。来喜听到这里,好象又遇到了在徐家窑村口的一幕,猛地把手里拿着的舀瓢往粥缸里一摔,脸涨得通红,嘴唇不停蠕动,急急地反驳道,谁~谁~说,不让大家,喝粥,喝~喝~,谁~谁~给小日本和汉奸喝,孙子~孙子才那么做,来喜好象受了委屈,让人栽赃陷害一般,结巴的更很了,高声喊,你~你~你不能这么说,不能!柏师傅笑着说,别急别急,快卖粥吧你。

    收了摊,回到屋内,来喜迫不及待的问陈师傅,师傅快告诉我,段先生真的去当汉奸了,今天一早他还到粥铺来,都说些啥。陈师傅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连看也不看一眼来喜,也不回答来喜的提问,只是喃喃自语,段先生是个好人,段先生是个好人。来喜也不再多问,两人又陷入光干话不说话的沉默状态。不一会,来喜突然大叫起来,师傅快看,段大拿来了,来喜以前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名称,见了面总是毕恭毕敬的喊段先生,这次不知怎么了。陈师傅抬头望去,只见身材瘦弱,头发花白的段先生正跟着一队戴着大沿帽,穿着蓝制服,身上扛着枪的人马向粥铺走来,领头的是一个肥头大耳,腰扎皮带,手拿黑色勃朗宁手枪的人,等走近了才看清,这领头的胖子原来是国民党一个地方武装的头头,号称有一个团的武器,实际上只是笼络了几十个地痞流氓的刘能能,人称酒桶阎王,怎么,他转身成了汉奸队长?正疑惑间,刘能能和段大拿一伙人站到了粥铺门前。出来,都出来,刘能能用手枪顶了顶大帽沿,凶狠的叫到。陈兆平认识刘能能,刚开粥铺时,他曾带着两个跟班来过一次店里,嫌粥热没喝,硬是抱起一梱朋友带来的白酒扬长而去。

    伪军队长刘能耀武扬威,咋咋呼呼,说是什么皇军对你这个粥铺高看一眼,你们家烧高香了,给你们个为大东亚共荣共享立功的机会,从明天开始熬的粥不要对外卖了,皇军要品尝品尝,全部包圆了,每天两缸,我亲自来拉,听明白了不?违者不听,皇军说了,死了死了的,格杀勿论。段先生也附和着说,生意人做买卖,卖给谁都一样,熬粥熬粥吧。来喜听了气从心生,毫无惧色,趋前高声说,买卖人做生意是靠自愿,哪能抢买抢卖,街坊邻居都要吃早饭喝粥,为啥光卖给你们,你们又买小鬼子的好,向人家充好人,再说你们拉粥给多少钱,我们是小本生意,不给钱,吃白食,天理不容,甭想得逞。来喜越说越气,理直气壮,竟然一点也不结巴。刘能能听得不耐烦,用枪对着来喜,旁边一个歪戴着帽子的伪军上来用枪托猛的给了来喜一下,来喜冷不防受到攻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又站直身子,径直向刘能能冲去,就要抢夺刘能能的手枪,刘能能慌忙后退,有些胆怯却表面气势汹汹的说,再闹,看我不打死你,陈兆平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把来喜揽在身后,怒目圆睁,心里涌动着满腔怒火,表情却异常平静,看着刘能能一字一句有板有眼的说,我是老板,有话冲我说,你们回去,我们开始干话,明天一早来拉粥就是了。段先生见状,也赶紧过来拉刘能能,说刘大队长啊,陈师傅己答应了,我们回去吧,不要与个结巴子多费口舌,刘能能听了顺势说,好,听维持会长的,我们走,记着,明天一早我们来拉粥,说着把手枪往空中一挥,带着队伍就走。来喜看着他们的背影,朗声叫骂,狗汉奸,坏汉奸,不是人娘生的,是畜生养的,刘能能段大拿,我跟你们没完。兆平拉着来喜到店里走,围观的众人也四处散去。回到店里,陈师傅唉声叹气,坐在板凳上一动也不动。来喜端来一碗白开水,自言自语道,还真让柏裁缝说对了,鬼子来了,乱七八糟,生意没法做了,这可怎么办啊,师傅你又答应他们明天来拉粥,这样做我们不也成了舔小鬼子腚的汉奸了,师傅,快想个办法啊,你干坐着,又不说话,我心里瘆得慌。陈师傅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半个时辰没换一个姿势,来喜在屋里踱来踱去,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也不再说话。晌午时分,师母来喊吃饭,师傅才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这生意不能做啦,这生意不能做啦。来喜一听,好象有了主意,扶着师傅往门外走,来喜边走边狡黠的看了陈师傅一眼,小声说,你身体不好,这两天又气血攻心,你回家休息,我负责完成任务,要相信我,我不会把师傅往火坑里推,只说得兆平勉强答应,来喜才憨憨的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空灰朦朦的,秋风吹个不停,树上叶子哗哗作响,地上树叶杂草忽上忽下随风飘荡,刘能能坐着四个轮子的厢式货车突突突开了过来,咦,这是怎么了,粥铺门口黑压压围满了人,刘能能下车拨开人群,只见一个人坐在地上,腿脚大叉八开,两手拍着大腿两边的硬地,一把鼻涕两行泪的哭喊着,呼天怆地,刘能能走过来,一看是粥铺的结巴子来喜,刘能能用手枪撞了撞来喜的脑袋,这是怎么了,你小子又耍什么鬼花样,快起来,抬粥去,皇军还等着喝呢,来喜一见刘能能来了,好象找到了救星似的,他从地上匍匐前进,一把死死抓住刘能能的裤角,声泪俱下的说,刘大队长啊你可来了,快给我们作主呀,我们夜里三点起床熬粥,一看大门敞开,满屋狼藉,豆子小米撒了一地,开始认为是遭小偷了,进到里面一看,熬粥的大铁锅被人砸了,水流成河,这肯定是你们昨天来让我们熬粥给鬼子喝,激怒了城里群众,他们敢怒不敢言,夜里却闯进店里,把我们熬粥的锅和盛粥的缸全都砸了,我们原想给鬼子和你们熬粥的,我们嘴上说不熬粥给鬼子喝,刘大人啊,你想想,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哪有那胆量,哪敢不熬粥送给你呀,来喜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越流畅,一点也不结巴了,刘大队长呀,我领着你们去屋里看看,你要给我和陈师傅作主啊,主持公道,抓住破坏大东亚繁荣的坏人,还我们一个清白呀,来喜说着,仰起哭丧脸看了看刘能能,又把鼻涕和泪水都搞到刘能能裤角上。刘能能恼羞成怒,说去去去,快领我到屋里看看,来喜麻利的站起身来,领着刘能能一行来到熬粥的屋子里,只见大门邪歪着,一扇开着,一扇掉耷着,屋里地上满是散落的黄豆小米,打破的锅碗盆罐碎片在污水中呻吟,刘能能还想往里走,皮鞋踏在地上的黄豆上,骨碌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忙站起来,看了看浑身污水浊泥,裤子也摔破了口子,忙不迭的往门外走。

    昨天晚上,兆平师傅回家以后也没吃饭,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想肥猪不怕开水烫,坚决不熬粥,明天刘能能来拉粥,给他来个要粥没有,要命有一条。夜里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梦到来喜被伪军和鬼子抓了去,吊在树上用皮鞭子抽打,一会梦到刘能能放火把粥铺烧了,火烧着了他的衣服,直把他烧醒了,一看天已微亮,他穿衣戴帽来到街上,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又是惊又是喜,看了来喜的精彩表演,心想我还是小看了这个结巴子兄弟。刘能能无奈,只好悻悻走了,众人也皆散去,陈师傅和来喜二人走进屋里,默下作声的捡拾地上的黄豆粒,来喜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悄声说,师傅,锅烂了缸破了,你怪我不,陈师傅一把把来喜抱在怀里,连声说,不怪不怪,夸赞还来不及呢,我们是生意人,熬粥给街坊邻居喝,给穷人喝,不能给鬼子畜牲喝。刘能能打起了小算盘,他知道陈兆平师傅和来喜是演戏给他看,知道他们从心里不愿意给鬼子熬粥,再坚持也是白搭功夫,还可能落得两面不是人。于是他便在鬼子面前花言巧语周旋了一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粥铺不开了,兆平和来喜还真有些闲得慌,这天正逢大集,由于鬼子伪军活动猖獗,街上赶集人七零八落,县城也没有了以往的繁华。两人吃过早饭,一齐到街上转转,一来消磨时光,二来看看有什么商机。兆平走在后面,忽然觉得有人牵扯他的衣裳,他扭头一看是段先生,正想高声打招呼,段先生用手放在嘴上又嘘了一声,引着他来到一个路南小巷,比手划脚,压低声音给他说了一席话,兆平听了有些似懂非懂,踌躇不决,但他相信段先生是个好人,不会往坏路上引导他。段先生说,你好好考虑考虑,街上人多,不便久停,说光就匆忙走了,兆平紧走几步撵上来喜,来喜回头不见师傅,正在纳闷,看到兆平正从巷口走出来,来喜给师傅开了个玩笑,说以为师傅去找哪位相好的呢,兆平装作生气,轻轻打了来喜一下,来喜笑出了声,轻快的向前方跑了起来。他们回到家,晚饭后正在粥铺说话,段先生又来了,带来了八路军的通知和一纸箱钞票,兆平和来喜才知道段先生是地下共产党员,还是苏维埃人民政府任命的湖西县县长,当维持会长是权宜之计,是共产党专门安排的一项特殊任务,目的是麻痹敌人,利用他文化名人和维持会长的身份多做敌后工作。这次来是想让兆平师傅帮助买些粮食,大豆、小米、玉米之类,八路军要在河北与日军打一场较量战,现在亟需一批粮食,组织上专门拨来经费,让我们务必完成秘密收粮任务,白天段先生见到兆平师傅说的正是此事。来喜听了很兴奋,手舞足蹈起来,说八路军打鬼子,我们给八路军筹备粮食,这不等于我们也打鬼子了吗,兆平说白天没听大明白,光说收购粮食,如果能赶走小鬼子,我们既能卖粥养家糊口,又能为多灾多难的国家出点力,何乐而不为,兆平师傅还对段先生说,我家还储备了一些大豆和小米,现在不开粥铺了,我愿意都献出来捐赠给八路军,用这些经费,我们再想法去收购粮食,段先生说,陈先生捐的粮食先记个数,以后再偿还,我们明天开始采购粮食,支援八路军打鬼子,三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第二天,兆平和来喜借了辆独轮车,一个在前拉绳,一个在后双手握把,打扮成小商人模样就出发了,他们先向西南方向化雨乡方向行进,熬粥时他就知道化雨几个村的小米金灿灿黄橙橙,熬出小米粥来有一股清香芬芳,稠密圆滑,是营养上品。一天下来,走村串乡,收购了满满一车小米,足有五六余斤,他们趁着夜色,悄悄地把小米运到段先生指定的城外秘密集散地,第二天又到丰县渠阁首羡去收粮食,收了一车黄里带白的玉米粒,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一个月,他们推着小车走遍了附近县区乡村,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这天,段先生又来了,他满面春风,说有好消息要告诉二位。段先生拉过来喜的手抚摸着,来喜啊来喜,喜真要来了。什么喜事,我能有什么喜事,段先生不再耍笑,看着兆平一脸严肃的说,前天我去八路军总部复命,给首长说起了你们俩开粥铺的遭遇,特别提到你捐献三百多斤粮食,首长很感动,认为你们心里装着民族大义,是正直的中国人,又有熬粥技术,不知能否到部队后勤工作,为抗战勇士熬粥做饭,专门让我来征求意见。兆平一听,神情有些激动,表面却很平静的说到,我们是从农村混到城里来的生意人,如果这点雕虫小技能为抗战服务,为国家出力,我们义不容辞。来喜盯着段先生说,当八路军太威武了,还发军装,只是我说话结巴,部队能要我,段先生忙说,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到部队又不让你当演说家,还是干你的老本行,演你的拿手好戏~熬粥,呵呵呵,好,三个人都笑起来,兆平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有喜事就要喝酒祝贺祝贺,几件小菜,一瓶小烧,三个喝得不亦乐乎。

    长话短说,兆平和来喜在部队炊事班工作,他俩形影不离,像掰不开的鲜姜,他俩心无旁骛,专门熬粥,研究粥,琢磨粥,创新实践,让部队首长和战士们变着花样喝粥,什么黑米粥,白米粥,红米粥,玉米粥(棒米查子),糯米粥,混合粥,熬粥熬出名堂,熬粥熬出了功名,据不完全统计,他俩十六次获连队创新奖实干奖标兵奖和比武奖,荣立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二十六次,参加英模会、团结会、军民会38次。熬粥熬走了日本鬼子,熬粥把国民党反动派熬到了台湾岛,看到了羊山战役胜利,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全国解放后,部队首长想让兆平和来喜转业到地方工作,安排兆平当县里商业局的副局长,安排来喜做饮食公司的经理。他俩一合计,不当什么局长和经理,仍想回到湖西县城开粥铺,组织上再三做工作,他俩都心如磐石。考虑他俩都是革命功臣,最后批复,陈兆平同志任湖西县商业局干部,享受正营职待遇,徐来喜同志为湖西县饮食服务公司干部,享受连级待遇,同时批复,可以在县城开设粥铺,恢复陈家粥铺老字号招牌。

    解放了,湖西县焕发了青春,县.城更是热闹非凡,人民政府在老街专门新盖了十八间砖石结构的房子,人们习惯称为“十八间屋”,作为县商业中心,最东头三间是饭店,仍以陈家粥铺的名字命名。1949年秋天一个晴朗的日子,天高气爽,蓝天白云,陈家粥铺又要隆重开张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节日的气氛。陈兆平徐来喜伙计俩早早的等候在大门前,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双手抱拳向来宾示意。裁缝柏师傅来了,送来四幅丈二花布作为帐子,用长铁丝悬挂在东西两边,好不喜庆,商业局局长和所属几大公司经理们来了,送来十几对大花篮,县直部门领导和群众代表来了,送来了磁盆毛巾和大红福字,乡镇村庄的负责人和社员代表来了,抬来了十筐土陶碗,还有不少以个人名义送来的小件物品,摆满了两排长条桌子。县里有名的唢呐马家班,早已扎好台准备吹奏“百鸟朝凤”喜乐。人们喜气洋洋欢欣鼓舞,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陈兆平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可他觉得好像还缺少什么,眼睛透过人群向远方眺望,这时,只见几辆车向这边缓缓驶来,县长来了,县长来了,人们纷纷扭头观看,不由的叫出声来,只见县长大人、县城文化名人,人称“大拿”的的段修贵先生正从第一辆车里跳下来,只见他高挑的身材,清瘦英俊的脸庞,道风仙骨的神情,陈兆平师傅迎上去,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齐。县长径直走到饭店门前新扎的高台上,朗声宣布,挂匾铭牌~,只见六个穿戴整齐的青年从第二辆拖拉机上抬下来一幅硕大的木板牌匾,上面用红绸缎包褱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写了什么,木板匾牌抬到大门前,县长高喊,升牌铭匾~,抬匾的几位青年人动作敏捷身轻如燕,麻利地把牌铭挂在了饭店大门门楣之上,县长高喊,亮匾荣光~,红绸飞起处,但见一方长两丈六宽一丈九的牌匾呈现在人们面前,左边竖着写有几行隶书小字,牌铭右边三分之二的地方两个遒劲有力的鸟虫篆大字,映入人们眼帘,人们纷纷诵读出声,“天有道,地有道,人有道,粥亦有道,粥道”,段县长又大声喊,上粮封赏~,只见几位膀宽腰圆的壮士从第三辆车马车上抬出来装有黄豆和小米的布袋,这些粮食有解放军偿还当年借陈兆平先生的粮食,有上级专门拨付的慰问品。县长让陈兆平师傅作重要讲话,他竟然激动的泪眼婆娑,感谢乡亲们,感谢各级领导,感谢共产党,我宣布,陈家粥铺陈家饭店从今天起更名为粥道堂饭荘,不再是私立饭店,它应该是县政府国营饭店,它应该隶属于县商业局饮食服务公司管理,总经理不是我,应该是徐来喜先生,掌声响起来,经久不息,掌声中我们看到了来喜谦逊的微笑,看到了悄悄溜走的兆前和那位伙计羞愧的面容。唢呐 响起来,百鸟朝凤曲悠扬婉传,令人荡胸生曾云。                多年后,段修贵先生陈兆平先生和徐来喜先生光荣离休,湖西粥道堂饭荘发展成为股份有限公司,已在新三版上市。


    作者介绍:徐晖,微信名“清风徐来”,山东鱼台人,1961年11月出生,山东理工职业学院党委宣传部原部长,教授,山东省劳动模范,省市专业技术拔尖人才,济宁市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出版教育专著三部,发表教育和文学作品1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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