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鸟


这是一只黑鸟，比乌鸦还黑的鸟。
从头，啄，颈，直到羽毛，爪子，都是黑色的。
它在黑色的隧道里，把一座煤矿的地图，装进了我的内心：
它展开羽翅，解放地平线下禁锢的爱，就有了火焰燃烧的力度。


它是一位少女内心深处的篱笆。从矿井升起
借助镐、锹、探照灯，借助150多万双黑色的手
以及150万双黑色的眼睛。
揭开遮掩身体的裙衣，逐渐露出晶莹的躯体
温暖着沸腾的眼眸
上升到地平线的高度，上升到燃烧的高度
上升到太阳的高度


它曾在800米深处潜伏、滑翔，种植青春
和梦想
翅膀下的低氧、潮湿，窒息
曾使它一次次仰望周身紧裹的泥土，天空。
仰望阳光、鸟语、花香
仰望800米厚度的向上的阶梯


现在，它携带着自身的风，燃料，光明，温度
从矿井口汹涌而出、喷薄而出、轰轰烈烈而出。
借一个个劳动者憨笑的姿势，弯腰努力的姿势
借一朵朵芬芳桃花绽放的姿势
借一辆辆推车的力度
点燃这个春天所有的奉献
成为火焰的代言人，飞向天空
飞向许多人牵挂的内心


◎  煤矿兄弟


这是我千百万个兄弟中的一个
面孔黝黑，内心鲜红
装满火焰的热情，装满温暖的火炉


他曾和我一道在煤矿
拉着小铲车  抗着铁锹和十字镐
深入矿道
把一车车乌黑的煤块拉倒煤场


我们，曾在黝黑的矿道
曾吸过一枚烟巴子、曾用过同一个牙膏
曾对着一瓶玻璃装的互助二曲
同饮过一瓶酒
我们，曾谈过女人、拉过家常、憧憬过未来


我们的内心，那时候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如果那段时间煤矿老板没有卷钱跑掉
如果我们没有在那个漆黑的夜晚
央求坐载一辆装满煤的大车车厢逃跑下来
如果我们没有把那一天的夜晚
看成我们最后的告别


我会相信，我现在还是一位
在煤矿的农民工
还是一位拿了大学毕业证书
却在比格尔木更遥远的煤矿
打工的煤矿工人


后来，我们分开了
我想，直到现在，没念过几年书的他的内心
比黑夜还渺茫。但我坚信
他的眼珠是黑的，但心肯定还红着
在像煤一样热情的燃烧


◎  和一块煤相遇


和一块煤相遇，在学校锅炉房的煤场上
它脱离了煤群
独自在煤堆旁边，在阳光照耀下
闪着黑黝黝的光


我想它有一万年的梦想，想起我和它一样的遭遇
被埋没，被储藏、被受难、被委屈
想起我大学毕业第三年，在遥远的格尔木
比格尔木城还远的地方
和煤矿一块起早摸黑
在矿道里天南地北地吹，在煤矿的土屋里
奢侈的煤油灯下看罗门的诗集


那时候，我们对未来充满多少憧憬啊
致使后来的分开
也没有把我们的距离拉开过


虽然后来我多次看到过煤
看到过被大车拉着的煤，看到过被卸下的煤
曾经以和煤为伍而羞耻过、痛苦过、彷徨过
曾经多次想忘掉过和煤为伍的日子
想忘掉我那些曾经不幸的苦难
我是多么的不舍呀---


直到结婚、工作稳定后
有煤曾在火炉燃烧，有煤
曾在锅炉房燃烧，我曾经冰冷的心
才慢慢被温暖起来、被复苏起来
我才又一次正视煤，正视这
充满诗意的煤


今天，又和一块煤相遇。相遇在蓝天下
相遇在阳光下
我们都在温度里，温情的注视里
它能认得我吗？
在即将进入锅炉房火炉的一刻
它会留下泪吗？
这诗意艰难的人生啊
怎不能叫我心潮澎湃、辗转难眠
像一块煤，在火炉里燃烧
在火炉里寂静，只把热，传向别处
传向需要热、需要爱的地方


◎  致还在煤矿战斗的兄弟们


兄弟们，我已经和你们分别
把你们从地层800米深处运上来的煤
投进火炉输送给暖气供暖


兄弟们，我已经从煤的身上
嗅到了你们的气息:汗渍味、烟味、体味
听到你们抱着一块煤落泪、交谈
听你们牵挂着远方的妻儿
这些我都知道了


兄弟们，1999年以后，我曾短短4各多月
和你们成为了亲密的兄弟
之后，我就到别处去流浪
去圆我大学毕业后更现实的梦想
而这，现在已经实现了


你们，还在靠挖煤维持着一家的生活
你们还靠煤圆着自己的梦想：
盖砖房，二层楼房，让家人住的暖暖和和
让家人住的开开心心
这些我都知道了


兄弟们，我现在在贵德的一所学校教书
教孩子们认字
其中也许会有你们的孩子
但我不会打他们，骂他们
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离开了亲人
思念亲人


兄弟们，我们都是兄弟
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你亲爱的煤
也是我亲爱的煤
让我们用天空和大地
让我们用爱心和责任心
撑住内心的这块支柱吧，我们谁都
不能随意丢弃这些亲人
我们都不能随意丢弃这些生命
虽然有矿难，虽然有悲痛
但我们，必须要坚强下来
活下来，为了我们共同的天空和大地
为了我们共同的亲人和幸福



通联：青海省贵德县民族寄宿制学校办公室
姓名：李元业     邮编：81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