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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的位置:首页 >> 文化中国 >>  诗行天下 >> 好诗推荐:孙梧诗歌:草籽落地(组诗)
    好诗推荐:孙梧诗歌:草籽落地(组诗)
    • 作者:孙梧 更新时间:2015-04-08 02:00:41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154


    ●还乡记


    这些回乡的列车、班车一个个
    排列,测量城乡的距离
    归乡更是一次旅途。我在其中
    带着简陋的行李
    行走在另一群人的肉体上
    我遇到过受过伤的、把现金藏在内衣的
    还有一些正在卸妆的女人
    有个女孩自称羊脂球
    打开化妆盒,像在涂抹嘴角的伤口
    一个跛行老人的手杖
    敲打着地面,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结伴,一路呼吸,吃饭,聊天,嬉笑
    唯独不谈各自的老家
    家就在那儿
    已经破旧,泥土孤独
    他们会慢慢会淡忘起来
    穿过杨树林的麻雀会淡忘起来
    直到死去的人还乡,认祖归宗
    把一把骨灰埋下



    ●擦玻璃的人


    远去的人已然远逝,走进的人形成新的踪影
    他们在玻璃里闪烁
    袒露着衣服、苍白的脸庞
    我听到了摩擦的声音,那是身体与玻璃的碰撞
    在窗内,擦玻璃的姿势优雅

    擦啊擦,我擦去了眼中的尘埃
    把原本无秩序的杂质擦得更加无秩序
    所有远逝的人,将要远逝的人
    都只能在停与不停之中
    望不见生死

    玻璃是用来擦的,时间是用来流的
    黑发是用来染色的
    这个世界真是太雾霾了
    我看不到远处的阳光,尘埃也只是花开雪落

    某些人来了,某些人擦去了
    最后也把自己擦掉了
    擦玻璃的人面目全非
    玻璃就像地球镜面一样,一下子碎了



    ●光之外


    光照过来,黑就消失了。眼前的坟茔就显露出来
    几只麻雀飞来飞去
    光照过来,照不出它们的内心,带血的花朵遮掩了面孔
    光越来越弱,黑又回来了。地下的父亲亮了亮眼睛,充当了一下光
    是磷火,一闪一闪,有声音



    ●二舅的遗照


    请于1965年前
    把未抽尽的血液抽干
    关于二舅,关于
    静静的汶河
    后面站着的,并不算高的水塘崮
    请于1965年前
    就把泪水流完
    关于一眼就能望穿的白墙
    青瓦,屋后的香椿以及花椒树
    关于那些让我们伤感的事物
    让我们怀念的事物
    譬如说,泥土,坟墓
    房间里二舅的苍白
    或者照片



    ●归来归兮


    火车依旧开来,班车继续运走
    一个人的眼睛停止了张望,麻雀停止了吵闹
    那残留在四肢的痕迹,是打工的见证
    在木门关闭之前,最后一场大风
    淋湿了挤在回家的人群
    归乡的孩子挂满了泪水

    他们说,再过一些日子
    就是年关,人们都要回来,和石头一样
    坐在草屋,看麻雀找食,蚂蚁搬家
    院墙里的槐树又长高了三寸
    叶绿花开,那一定是错过的

    天不知不觉凉下来了,夜空是安静的
    门前的流水是安静的
    老人的等候也是安静的
    花朵埋进泥土,麻雀回到草垛
    最终我还是把村口的张望
    一片一片地放回到你们可以想像的位置



    ●菊花台


    沿路的风声,一阵紧过一阵
    落单的雁,只身飞过野外。暮色
    早已浸入那片山岗,残云飘散
    明月开始照着沟渠,照着荒凉照着怒放的菊花
    一把孤剑容颜还在,尽管年代已久

    月光穿过云层,淡淡的余辉
    洒满山坡。白霜又一次高过了头顶
    我端坐着,箫声四起,想像着你的模样
    菊花被风吹乱,充满诱惑
    树叶有一点声音,一直摇晃
    剑光亮着最后的温存,湿了我的掌心

    多少年了。我又怎能口述那夜的安静
    荆棘的路和菊花的气息,漫过在土台上
    月光如此完好,象久远的情感徐徐而来
    把我认领回家,不能与你相见
    让我持孤剑,过忘川,走天涯



    ●风过崮山


    听到风声,父亲就从石碑和砖土里出来
    顺路向东,带着炊烟和泥土一路追随
    节奏还是汶水的节奏,荒草已经布满山坡
    在田埂边,手持烟袋
    闻闻几株尚未砍伐的玉米秸
    风放慢了速度
    漫过初冬的田野,和屋顶

    院墙脱落,鸟巢筑起,梧桐老去
    这些风,冷冷的,吹着破损的窗户
    漫过灯下母亲的脸时
    父亲已经变成尘埃,被风吹进母亲的眼睛
    刚刚做好白内障手术的眼睛
    泪水湿透了正在吹的风。浑浊的风

    风过崮山。风吹一程,又吹了一程
    顺着山路、土路、柏油路、水泥路
    侵入了我居住的城市,冲撞着钢化玻璃
    每一次冲撞,都敲击着我的灵魂
    这些风啊,一次次传递着崮山村的音讯
    也一次次想替苍天,吹瘦我的余生



    ●二月二,龙抬头


    一冬没有结冰的河水,拖着瘦小的身子
    向东流
    田地坐在岸边,偷望吐芽的杨柳
    睡醒的虫子沿着田埂游
    几只圈养的山羊
    走到山坡露出了面孔
    离开村里的姑娘不回头
    母亲缝好红布袋,装下麦子和豌豆
    案几上,香火唱起了五谷丰收
    几位上了年纪的农民工修缮房屋
    动用了瓦刀和水桶
    燕子常常半夜醒来
    用舌头舔舔翅膀的伤口
    屋檐下,我更像异乡的月亮,低下了头



    ●候鸟


    在80年代还是很时髦,我读初中的时候
    就流行闯关东这句话
    姑表哥和姨表哥就随这句话去了东北
    成立我记忆中少数的外出者
    中专的时候
    村里还是是很热闹的,邻居之间相互往来

    1994年我参加工作的时候
    高考落榜的文青
    留在县城,去了一家工厂打工
    娶了城里的一个寡妇,生下一个孩子
    随后的几年,邻居那个漂亮的女孩去了临沂
    后来找了个本厂的对象
    下学的三娃和一帮同村的朋友去了青岛
    三娃还成了包工头
    刚结婚的牛大抛下妻子去了济南
    没过几年,就接进了省城
    听说还买了三室的楼房
    到2000年的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陆续走出山村
    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一帮孩子

    这几年,孩子们也都和父母团聚了
    我也调进临沂市里,经常见到村里的一帮人
    当然,有混的人模狗样的,出入歌厅舞厅
    我也碰见过街头擦皮鞋的二蛋
    比我大些的婶婶们也开始陆续到城里看孩子
    做保姆。50多岁的家庭妇女也去城里看孩子的孩子

    村里只留下了飞不动的老人
    守卫者几亩薄田,和陈旧的草窝
    田野里荒草丛生。每次回家碰见蹲在墙角的老人
    我就听见他们在夸孩子买回家的物品
    说开的豪车,穿的衣服
    说着说着,就有些沉默不语了

    当然,那些年外出的姑表哥和姨表哥
    现在他们回来了,年龄也大了
    在老家种菜种田。碰上了,我就陪他们喝几盅
    有时还会碰到地下的老人
    就把他们领回各自的家



    ●雪覆坟冢


    这些会飞的雪落在落地
    落在田野,一只乌鸦冲出苍天
    白得像死去亲人的脸

    我不说室内的暖气,我说
    乡下母亲孤单地就像另一只乌鸦
    她老了,白发苍苍,已经冲不上天

    地下的父亲,每年下雪的时候都早早升起采暖炉
    我何尝不想踏雪回到草屋
    让雪照着脸扑来,做一回父亲



    ●收花生

      
    中秋过后,凉风开启,菜园里成熟的半亩花生是母亲的
    牵挂。从春天布沟、撒种到浇水
    风吹雨淋、虫叮虫咬
    母亲每天拄着拐杖到地边静坐
    有时候除除草,有时候和村里人聊聊天
    成了年迈母亲生活的一部分

    我在前面拔花生,母亲在地里帮忙
    花生壳上粘些湿润的泥土
    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母亲用拐杖的眼神看着满地的花生
    挂着说不出的喜悦,就像看着小时候
    那些年,父母在前面拔,我在后面捡落花生

    野花开满了田埂,也开到了不远处父亲的坟茔
    风继续刮,刮干了汗水
    和母亲眼角那丝微小的疼
    父亲去世后,这半亩地是家里最后的自留地
    我知道,母亲一辈子陪着父亲种花生、收花生
    地下的他,也会尝到新鲜的花生



    ●乡村雪路


    落在地上的雪,积累了一冬的雪,下了一夜的雪
    在清晨显得如此安静
    从村到镇小学只有五里路

    小女孩走在上学路上,在雪地慢慢行走
    在雪地里,玩着嬉笑着
    慢慢行走,从村到镇小学只有五里路
    她的奶奶拄着拐杖追不上来
    她城里的爸妈追不上来,她地下的爷爷追不上来
    追上来的还是那阵入怀的寒风
    吹的她抖了抖,像极了雪地里几粒低低的鸟鸣
    甚至跟在身后的黑色小狗
    在雪路里是那么地黑,偶尔有枯草露出



    ●兄弟


    其实,你们错了
    在时光转角处,你们偷着玩耍
    我也在人间,你们看不到
    你们在阴间,聚会聊天
    吵醒了我,我就忙着去墓碑边为你们烧钱

    其实,你们错了
    你们把我装进棺材
    你们挖坑、填土
    说是让我先休息下,睡会
    不要着急,闲来寂寞时
    喝喝茶,听听风声
    临走前在石碑上留下记号
    说,过段时间
    你们也会来,再在一起打麻将、吹牛皮

    其实,你们错了
    我一直在影子里,静等一朵花开



    ●最后一秒


    在天和地之间、在时空和土地之间的旷野
    这些乌云成片袭来,看上去有百吨重
    重得让脚下的石头喘不上气。而野草还在挣扎
    努力挣扎在黄昏,几声鸟鸣
    是那么的低调,也在试图钻进空中

    那些山鹰啊,依然在冲击山谷
    再向上一点,就是山峦、山峰
    松柏是如此的苍峻。爬行的蜈蚣
    和登山者的脚步一样
    纷杂。他们在一秒的时间里寻找出路
    仍然传出令人心痛的
    呐喊,声音是嘶哑的

    四周的荒野纵横着,四周的树木枯萎着
    下水道也仅仅是暂时的
    避难所。遮目的雾霾
    掩饰了眼角的泪珠。魂灵
    行走在人迹罕至的旷野
    他们也在寻找出路,顺着声音而来

    只是时间差一秒,我们还盘旋在虚拟的土地
    在田野外回荡
    庄稼已经在上一个世纪腐烂
    四季变化的也不再明显。即便如此
    面孔已经不能把时针拨回,所有的念想更加茫然
    我们还被乌云压迫的喘不过气
    匍匐向前,挣扎在时针的最后一秒



    ●玉米地里的女人


    玉米地里,像被雨淋湿过,内衣遮不住胸部
    她撒得化肥白白的
    烈日从头顶飘过来
    她正好挺直腰身,高过了玉米苗和倒地的青草
    定了定神,才发现一只麻雀
    停在土路的电线杆上张望
    她不知道去城里的丈夫此刻干什么。
    午休?肯定躺在水泥地板上
    脚手架?肯定远眺这片田地
    又是一阵热风吹来,她擦了擦汗
    三亩地已经施过肥,她还是感觉空荡荡
    昨晚的卵子刚刚熟落


    孙梧,本名孙晓蒙,男,山东蒙阴人,70后诗人,《诗民刊》主编。出版诗集《崮乡叙事》《背面》、诗合集《辛卯集》。现居山东临沂。
    地址:山东临沂金雀山路60号地税局 孙晓蒙
    邮编:276000
    联系电话:1395392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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