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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物、人事与心灵史——向以鲜诗集《我的聂家岩》的精神还乡之旅
    • 作者:河北田园 更新时间:2021-06-07 08:45:40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516


    批评家谢有顺说“最动人的文学书写,应该和作家的童年记忆有关。童年记忆往往是一个作家写作的原始起点。” 的确如此,中外都有很多作家擅长描写童年时代的故乡,如鲁迅、沈从文、萧红、萧军、端木蕻良、贾平凹、迟子建、海子、哈代、叶赛宁、福克纳……这个名单还可以列很长,诗人向以鲜在离开故乡聂家岩三十多年之后,在喧嚣的城市里,也对故乡聂家岩做了一次精神回望。诗集《我的聂家岩》体现了作者对故乡聂家岩深深的怀念之情,中间也夹杂着对聂家岩历史及个人心灵的思索与未来的期盼。而从内容上,则可以大致划分为风物、人事与心灵史三部分。


    一、 风物


    《我的聂家岩》的一部分内容是关于故乡风物的回忆,比如燕翼一方生民的香樟树,妈妈的菜园子,叫作跑马梁的小山丘,孩子们用的马灯,写字岩的牛蹄,清代的石狮子,金黄的稻谷垛,青石砌成的老水井……作者并不是对这些风物做简单的描摹,而是渗透了诗人的思索。


    比如这首《核桃世界》:“还是青涩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大多数果实躲藏/于叶底。像喜鹊躲藏/于谜语或丛林/……那儿白雪经年,泉水绕屋/世界忽然恍惚起来/孩子与老人相互叠映/唉!核桃啊核桃/时光雕琢的崎岖珍宝”


    诗歌的第一节便是哲理的发现。“大多数果实躲藏于叶底”。真正的成熟、智慧不需要张扬,而是懂得了谦卑,就像人类的成长,从孩子到老人,从青涩到成熟,“整个聂家岩的夏天,都卷入一场核桃的宗教”。 “当我再次凝视,掌中油量的阡陌之美,心中升起无限敬意,仿佛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自己” 诗人为发现生命成长的哲理而充满欣喜和虔敬,用大自然来比照自己,是否也如核桃一样,从青涩走向了成熟,从张扬走向了谦卑。整首诗很像一首献给造物主的赞美诗,夹杂着对生命与自身存在的自省,颇有宗教意味。


    诗人喜欢赞美平凡的事物。例如这首《牛粪如烟》:“在所有的动物粪便中/我唯一能接受的是牛粪/它不仅与传说的黄金有关/更与低矮的房屋有关/还是治疗冻伤的良药”


    诗人通过牛粪总结出的道理是:“燃烧的光芒/常常来自于卑下之物/甚至是俯仰即拾的脏东西”。 这与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在《坎伯兰的老乞丐》中所言:“上帝创造的万物/不管多低贱/形象多卑下/野蛮,即使最讨厌/最蠢的/都不会完全与善无缘。” 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在《吉檀迦利》中所言:“你穿着破敝的衣服/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行走” 有一致之处了。诗人表达了他的平民思想。事实上,这就是一本关于平民的诗集。


    诗人笔下的风物,似乎都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但却具备一种神性之光。在《香樟树》里,诗人在对故乡的香樟树作了种种细节描写之后,这样抒发自己的情怀:“当整个村庄都置于长风流苏/与狄安娜的伞形月色中/我的睡梦全是仁慈的叶子/全是母亲怀抱一样的影子/香樟树下的世界总是让人放心的/请宽恕我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论故乡翠微的神灵/千百年来的毗沙门撑着一柄华盖/即使我满含热泪匍匐于麾下/也丝毫不能有所裨益/好吧,无比霸道的香樟树/青春不老的巨人手掌/我只能视你为一棵树/在燕翼一方生民的大树面前/再掏心掏肺的赞美都是陈词”


    诗人的感情是真诚的,在香樟树面前,充满了感恩与虔诚。由此香樟树被镀上了一种神性的光辉。香樟树不仅仅是一棵普通的树,更是燕翼一方的毗沙门(佛教的护法之神),是村民的神灵。诗人面对香樟树,有赞美,有谦卑,甚至还有自省,在养活自己的大自然面前,只能满含热泪匍匐于麾下。这不禁让人想起了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满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诗人笔下神圣的事物还有用柴灰、旧报纸和破棉布制成的马灯,“群山的马眼啊/暴风雪再蛮横也无法吹熄/那一盏心猿意马的灯” 含蓄而蕴藉。马灯,也就不仅仅是一盏普通的灯,而是指引着乡村人前行的希望之灯。这样的事物还有谷垛,亮瓦,短檠等。诗人对这些古旧事物寄寓了无限深情,同时,赋予了一种神秘的色彩,甚至成了诗人心中的信仰所在。这是情感的升华,也是思想的升华。诗人吉狄马加这样评价:“他是当代重要诗人中,能把咏物与哲思融合得最好的极少数人之一。” 这个评价是很中肯的。


    二、 人事


    这本诗集的第二个内容是描写了聂家岩的人事。这些生活在三十年多前的人,有的还健在,有的则早已不在人世。无论在与不在,他们都依然鲜活地在诗人的眼前晃动着。他们的悲欢与离合,爱恨或情仇,演绎了一部乡村的隐秘历史。以诗集的开卷之作《银卷尺》为例:“在崭花的老银表面,芝麻的黑点/散布其间,如同星汉的暗物质/以腐蚀的语言和恒河沙痕/与记忆达成默契/……父亲与之形影不离/仿佛随时准备丈量谷穗/麦芒的高度,或放学回家的孩子/山羊般跃过溪水的宽度/事实恰恰相反:卷曲的尺子/很少显露容貌,从祖父传下来的/小银盒,是父亲珍藏的一颗不欲轻示于人的瑰宝”


    父亲的银卷尺,是测量事物的。但父亲却很少使用。这体现了父亲的隐忍和珍视,不需要用尺子时时刻刻去衡量周围的事物,而是采取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态度。或许,父亲这一生,更多的是对自己七十五年人生的反省,而不是去苛求别人是否符合尺子的量度。“卷尺在握,万物皆有分寸”结尾这句诗可谓是全诗的诗眼,确立了整本诗集的基调——描写聂家岩的乡亲们的自然人生,并奠定了一种平衡之美。


    再比如《妈妈的菜园子》一诗:“半个世纪以前,我们总是问:/妈妈,为什么不搬到城里去?/……妈妈说,十八岁就到了聂家岩/这儿多好!有香樟树,有陈姨,有伯娘/有妈妈亲手糊出来的篱笆墙/还有,还有……/望着操场那边,妈妈呢喃着/还有那一片辛苦开垦出来的菜园子/妈妈伸出双手,透过阳光/大大小小的血泡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诗中描写了城乡之间的对比。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搬到城里去住?因为母亲眷恋乡土,这里有香樟树,有陈姨,有伯娘,有妈妈亲手糊出来的篱笆墙,重要的是,还有一家人赖以维持生活的菜园子。那是母亲用双手开垦出来的,而这只有在聂家岩,这片荒凉的乡村,才能开出一片相对自由的小天地,这些在拥挤而受到限制的城市里,是做不到的。母亲不愿意离开故土乡亲,不愿意离开这片菜园子,因为这是她的存在之根。这片看似不起眼的菜园子,养活了我们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家伙,可惜,孩子们那时并不懂得母亲的深意。


    在诗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故乡人的群像。他们是怀抱猎枪,身上沾满沙子的任老汉;丰腰肥臀的地主的女儿罗世芳,带着养子逃到了南方;蒲扇别在屁股上的三国青年汪绍钦,他娶了美人罗世芳,但罗世芳不堪生活的重负,逃走了。他只能一个人活下去,“就这样/三国青年/汪绍钦顽强地活着活在自己的韬略里/只有三国英雄/才能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读了这样的诗句,令人心中隐隐作疼。


    《地主罗婆婆》讲述了一个有文化的女人的故事。“罗婆婆身上总是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不仅源于她用本草救过我的命/用阿司匹林、银针或推拿/以及各种充满幻想气质的偏方/阻挡过农民的死亡”


    罗婆婆的恋人是北大的潘先生,“秘密死去的巴山才子/谈吐中也闪着金色的光芒/这些事物汇聚起来/不断为乡村增加活下去的信念……” 地主罗婆婆属于乡绅阶层,潘先生那个年代能读北大,估计家庭条件也不错。他是怎么死的?无法交代,但读者也能从历史背景中看出端倪。这首诗表达了对乡绅阶层的赞美。抗战时期,正是李庄的乡绅,深明大义,接纳了同济大学的师生。这是文明的力量,在黑暗的年代里,仍有勇敢的人,努力保存文明的火种。


    诗人的笔下,还有木匠何掌墨师,骟匠姜爷,打得一手好锣鼓的杨木匠;有两个女儿,开着幺店的王木匠;乡村盛宴上的支客师李寿茂;患了肺痨的村主任;除夕夜送来树疙瘩取暖的的李显荣叔叔,为我上大学做布鞋的陈姨……这些人多才多艺,聪明善良朴实,他们是聂家岩存在下去的支柱。


    在这些诗歌中,读者感受到聂家岩人执着的、顽强的生命精神。吴投文先生在评述沈从文的创作时曾经说:“杰出作家的创作总是力图指向深层的人类的生命状态,一般作家的创作则无力或满足于指向表层的人类社会生活。” 诗人向以鲜的作品也是如此,他是关注生命本身的作家。聂家岩的人的生命状态有爱的温馨,也有生存斗争下的残酷,还有自然与文明的冲撞……但无论如何,聂家岩,作为无数中国乡村的缩影,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仍将艰难行进着。


    三、 心灵史


    这部诗集被称为“一部乡村孩子成长的心灵秘史”。 的确如此,评论界有人言:“《我的聂家岩》不是一次通常意义的还乡之旅,而是一场融合着个人经验、秘戏、觉醒与先锋意识的诗意倒带或回溯。” 十九世纪初,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在中年时期写了一部诗集《序曲》,副标题是“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对自己漫长的一生做了追溯,夹杂着快乐、忧伤、悔恨,但更多的是反思。歌德在诗剧《浮士德》之中描绘了浮士德不断求索的一生,但实际上《浮士德》也是歌德自己的一部心灵探索史。诗人向以鲜在离开聂家岩三十多年之后,所做的这场漫长的精神回顾,也是一部诗人心灵的成长史。


    诗集里有一部分是关于身体的诗。请看这首《柱子的秘密》:“多情的尾生/抱着柱子/被洪水淹死了/我在聂家岩/抱着柱子/被性启蒙了/从柱子上滑下/摩擦的力/擦燃了裤裆”


    身体逐渐长大,觉醒的过程,心灵从逐渐从蒙昧状态走向开化的状态。


    诗人描写了很多童年趣事,其中一些诗篇还写到孩子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如《看火车》一诗描写了诗人不到十岁的时候,跟着哥哥从聂家岩出发,到远方的罗文镇去看火车的经历。“快了,那儿就是罗文/哥哥宽慰着一颗朝圣的心/现在想来 一列乌黑风掣的火车/有时的确具有某种神性/越过时间 光明或者黑暗的隧道/驶向蒙昧之地”


    聂家岩的砍柴少年,不满足仅仅做捉野鸡、捕蜻蜓、烧蚂蟥、捉瞌睡虫,打水漂漂这些乡野的游戏。他必然要走出聂家岩,这个有爱,有温情,但也落后、封闭、愚昧的乡村,他强烈地向往着现代文明。


    因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诗人终是要离开这小小的村庄的。在城市里生活多年后,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在精神上真正离开过聂家岩,诗人始终是异乡的游子啊!上世纪八十年代,台湾歌手罗大佑在《鹿港小镇》里深情唱道:“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无论诗人走了多远,最终还是要做一次精神上的返乡之旅。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说:“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这个说法虽然是正确的,可是凡有价值的诗,不论题材如何不同,都是由于作者具有非常的感受性,而且又深思了很久。” 华氏肯定了“沉思”的力量。诗人向以鲜的诗歌就是如此,在离开家乡之后的回忆,诗人的感情,不是现场的喷发,而是有了几分理性的思索。诗人反对把这本诗集看成是一部乡愁之作,而是一部具有解构意义的中国乡村之作。的确,这本诗集是诗人经过多年思考的一个结晶。


    诗人要解构什么呢?诗人要解构的是一个关于乡村乌托邦的童话。聂家岩有温暖和爱,但还有灰暗和残酷以至荒诞。


    《挑水的距离》记载了一个普通的无名氏的死亡过程:“挑水的路上/妈妈遇到一个孩子,/饥饿使他不能够站立/盛满井水的木桶倒了,/盛满苍穹的井水枯了/苍穹之下,美丽的孩子,/静静地走了/人的生命有多长/比井水的源头还要长/人的生命有多短/比挑水的距离还要短”


    这副乡村的死亡素描画只有寥寥几笔,平淡而惊心,很像画家梵高大师的《食土豆者》。这也是诗人人道主义思想的体现。伟大的诗人往往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对人间的疾苦不可能视而不见。向以鲜是研究杜甫的,杜甫是伟大的人民诗人,作品深具人民性,向以鲜何尝不是如此呢?在当今诗坛一片风花雪月、中产趣味的氛围之下,诗人向以鲜的诗歌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有人民性的,弥足难能可贵。向以鲜的诗歌有一种大爱、悲悯的情怀,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具有的品质。


    《一根绳子》记载了村民任元礼的死,他用一根快要朽掉的绳子,就“把残喘的残生挂向天堂”;《影子屋》则暗示了一场过往的爱情悲剧;


    《乌龙传》里描写由于饥饿,人们被迫用笋壳刺杀死守护村庄安全的狗;《苹果悬案》讲述偷食妈妈留下苹果的故事,《望腊肉》描绘孩子们仰望房梁上腊肉的情景……这些故事诗人从来没有忘记过,诗人勇敢地揭开了心灵中的伤口,冷静地审视之。


    在艰难的日子里,诗人没有悲观,他始终怀着对光明的向往。《火柴盒》一诗既是写实,也是象征:“当整个村落/维系于一根火柴时/那种神圣的感觉/我曾经体会过一次/……当游丝般的火苗/在灶膛里逐渐强大/燎原之势/真美/我看见火光中的泪水/不是来自眼眶/而是来自高加索的峭壁”


    高加索山上,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曾经盗天火给人类,人类要掌握知识,才能告别茹毛饮血的生活。在现代性与反现代性这个问题上,诗人的态度是倾向于前者的。作者的这次心灵的回溯,夹杂着很多反省和期盼。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思考,对于中国乡村的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有评论者甚至认为,向以鲜的聂家岩,具有某种人类学意义,必将成为未来故乡的经典比喻或神话。 这个评价是有预见性的。


    结语


    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诗坛众声喧哗,一度“梨花体”、“口水诗”泛滥,各种各样的“小我”的滥情充斥诗坛。向以鲜的这部《我的聂家岩》显然有别于此。这本诗集里你可以读到时代的变迁、未来的展望、社会的良知、乡村的命运、心灵的自省等很多内容。无疑,这是一部融民族、时代、历史的思考于一体的诗集,在当今乱象纷扰的诗坛,这本诗集以其厚重的思想内容煜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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