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棵树向上走

从极细的根须

到粗糙的树干

交错的树枝 树枝的旁斜 旁斜的指尖

触摸白色

月亮的肌肤布满了毛细血管

流动多年以来最冷的冬天

为这

土地已经守望了良久

第六个儿子出生的时候

她疲惫的脉管里流动着

今晚的月光

远方的火车又来了

呜咽着古老的梦呓

开火车的丈夫回来了

他大衣里的女人戴了朵红石榴

她朝她一笑 她就僵了喂奶的手

出嫁那年

小院的红石榴

敲开了她的窗

一节一节月光掠过

淤青的影子打在她的小腿上

夜半 忧伤的汽笛声醒了

踏实的呼吸从火车头冒到树梢

缓缓展开的铁轨嵌在灰黄色的民国里

“从那以后啊，他火车开到哪里，

我就跟到哪”

那年最冷的冬天

她摆弄着手里的滩羊皮子衣

时间就也一节一节地老去了

七十岁的外婆讲她七十岁的婆婆

七十年代最冷的冬天

婆婆抱着羊皮

说一节一节的火车

“从那以后啊……”

省略掉的语言在黑暗里繁殖

月光下生产

生下血里流着月光的后代

汽笛声从我的第一声啼哭中响起

在今后的每一个睡不着午夜

我知道

它将随我一生

从极细的根须

到粗糙的树干

交错的树枝 树枝的旁斜 旁斜的指尖

毛细血管布满月亮

为这

月亮和土地都等了太久